四合如意 第205章 翻轉(zhuǎn)

秀才鬧事與尋常百姓不同。

他們是讀書人，讀書人能通過科舉成為大梁的官吏，誰也不好輕易得罪，尤其是這些讀書人身后都有師承，打壓多了，不用他的老師出手，光是師兄師弟跳出來，就難以招架。

劉知府眉頭微微皺起，抬眼看向劉時章。

劉時章立即起身：“兒子這就去看看情形。”

劉知府是武將出身，大梁文臣地位遠(yuǎn)高武將，平時這不會被人提及，可若他在治下輕怠讀書人……

天下讀書人，會在這時候站在一起。

那些文官自然也會出手。

武將對上文官，無論對錯，自然而然就矮了一頭。

“恐怕是那小報惹得禍。”劉二娘這時候說出口，她本想提醒父兄，卻被父親面無表情地乜了一眼。

劉二娘的心登時一涼。恍然回過神，她方才說錯了話。

父親不知曉這個道理嗎？用得著她來提醒？

劉二娘向劉知府行禮：“女兒先退下了。”

“不要生事，”劉知府淡淡地道，“一個女兒家，幫著你母親多管管中饋，外面那些與你無關(guān)。”

多多少少帶了些許埋怨的意味兒。

劉二娘面色難看，本以為要看謝玉琰笑話，沒想到卻被父親責(zé)罵。這眼下她也不敢爭辯，只能期望這些亂子早些平息。

劉時章?lián)Q了衣服就匆匆出門，還沒到衙署門口，就聽到有人呼喊。

“何為逃犯？謝大娘子可被朝廷定了罪？”

“既然沒定罪，說什么逃？”

“我看是謝大娘子得罪了富商和權(quán)貴才對。”

這邊說著話，那邊就有讀書人聚在一起商量著什么。

劉時章不好走上前去聽，于是打發(fā)小廝前去探聽。

小廝一會兒回來道：“那些人正在商議明日小報上的文章，說是在小報上提出幾大疑問。”

劉時章仔細(xì)聽著。

小廝道：“他們說，兇徒刺殺謝七爺為何要在花船這樣的地方下手？眾目睽睽之下，生怕不被人發(fā)現(xiàn)似的。”

“還有，衙署抓走的那兇徒也很有問題，那兇徒是相州有名的潑皮，有相州來的人認(rèn)識那人，說他年前就得了肺疾，尋過幾個郎中，都說是肺積到了咯血的地步，已然藥石罔效。”

“一個快死的人來做兇徒，好像也合乎情理。但同樣……這樣的人也能隨意攀咬旁人。”

小廝說到這里，忽然壓低聲音。

“好像那些讀書人得到了個消息，說……謝七的生母生產(chǎn)的時候，也是祖籍相州的一個穩(wěn)婆接生的。”

“謝七爺?shù)牡漳岗w氏娘家就在相州。”

劉時章皺起眉頭，有人在暗中操控著風(fēng)向，要將對謝玉琰的懷疑轉(zhuǎn)到謝七生母身上。

“咚”“咚”“咚”衙署門口的大鼓忽然被人敲響。

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在縣衙門口。

“大人，民女狀告謝趙氏加害庶子。”

附近的百姓，聽到動靜都向縣衙門口聚攏過來，那女子被幾個讀書人圍住，旁人近身不得，直到縣衙出來文吏，讀書人才讓開一條路，讓女子上前去。

文吏看向女子：“你是何人？”

紫蕓道：“民女謝家下人。”文吏問道：“你狀告謝趙氏加害庶子可有證據(jù)？”

紫蕓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有我家七爺提前寫給我的書信為證。早在半個月前，七爺就懷疑謝家人會向他下手，特意給我書信，交待我，若是他出什么差錯，便拿著這書信來衙署伸冤。”

文吏就是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被兇徒刺殺的謝七還會留有書信。

文吏將書信拿到手中，卻也沒敢擅自打開來看，這種證據(jù)想要交給縣尊。他看向紫蕓：“你與我來。”

紫蕓跟著文吏踏進衙署。

百姓們自然不能一同進去，只能在外竊竊私語。見到幾個讀書人，百姓問過去：“秀才可見過那證據(jù)？”

為首的是左尚英，他向眾人道：“等縣尊看完之后，自會定奪。”

“那就是秀才見過了？”

左尚英搖頭：“只是聽那丫鬟說過一言半語。”

“秀才快說說。”

左尚英道：“我也不知曉真假，怎能隨意亂傳。”

“你說就是了，大家也都是猜測，就算說錯了，也不會怪罪秀才你。”

左尚英還是搖頭：“這關(guān)系到謝子紹的案子，不能亂說。不過……有一點倒是說了也無妨。”

百姓們紛紛催促左尚英開口。

左尚英道：“那丫鬟說，謝家苛待謝子紹，說什么被謝老爺偏愛都是假的。她的母親因為照顧謝子紹，也被謝家百般針對，動輒責(zé)打，最終被活活凌虐而死。謝子紹悄悄教她識字，想要到她的身契，將她帶離謝家。”

“還有這種事？”

左尚英說到這里欲言又止。

“怎么？秀才還有什么內(nèi)情？”

左尚英沒說話，旁邊的另一個秀才道：“謝家還讓謝子紹為其兄頂罪。”

秀才話音剛落，一個婦人從人群中擠出來，正是梅花館的女妓。

“我能證明，當(dāng)時在梅花館與人動手的人是謝子章不是謝子紹，是那謝家大老爺，硬讓庶子認(rèn)下的。”

“當(dāng)時給了我不少銀錢，”女妓說著嘆口氣，“我與那庶子如何能與謝家大老爺抗?fàn)帲恐坏么饝?yīng)了。”

眾人都知曉女妓為的是銀錢，現(xiàn)在這般說不過是為自己開脫。

女妓接著道：“聽說謝子紹被人害了，我知曉這事不能瞞下去了，因此來衙署說清楚。聽說那謝子章已被下獄，我說的是不是真，衙署審訊一番也就知曉。”

女妓也跟著衙差走了進去。

“說不定是殺了自家庶子，誣陷給楊家的大娘子。”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仿佛都恍然大悟。

“前陣子謝家泥爐出了事，謝家定是恨透了楊家的大娘子，所以他們想出這樣的主意。”

“如果楊家大娘子被抓，楊家泥爐也就倒了，誰還能與謝家爭買賣？”

“大家買不到好泥爐，也只能用謝家的。”

衙署還沒有審理這案子，但在百姓心中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

劉時章皺起眉頭，如果今天發(fā)生在衙署的事，被小報給印出來，只怕人人都會覺得楊謝氏是被冤枉的。

到時候即便劉家暗中授意知縣、縣丞針對楊謝氏，只怕他們也不會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