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修行：本是人間清風客 第1001回

云帝聽罷也怔怔地望向最小的義女，他和沂瀾前世還是下仙的時候的確有過一段親子緣分。夫婦倆以及師門的尊長都推算出他倆有一女，實屬萬眾期待。

始料未及的是，那孩子在臨盆前一個時辰成了死胎。

當時還是小仙的沂瀾清晰感受到胎兒在慢慢死去，任憑她和道侶、尊長們如何施救也無力挽救。這是夫婦倆那一世最大的憾事，也是最疑惑不解的謎團。

明明上蒼注定他倆有個女兒承歡膝下的，最終還會秉承他倆的遺志斬妖除魔守護一方蒼生。

怎會突然在出生前一個時辰就沒了呢？

換作旁的神仙跟夫婦倆說這話，兩人權當聽了一個笑話，不以為意。可對方是神，就算是魔神也沒必要拿這事來糊弄人。

所以，他的話八成是真的。

不僅這話驚著云帝夫婦，就連其他將士和一眾仙家也被震驚不已。尤其是云帝的養子女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咋滴？親子失蹤了，又多了個親女？

果真是好事多磨，仙帝這位置不好搶哪。

不過，如果尋到了帝子，不知他回來之后會怎么對待這位前世的姐妹？噢，聽聞帝子心儀她來著……這戲，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眾生吃瓜不嫌事大，但一個個神色凝重，不敢兒戲。

“拉倒吧，”看到云帝夫婦巴巴地看著自己，桑月暫時拋卻他的記憶帶來的震驚，勸道，“他擅弄人心，以戲耍別人的人生為樂，你倆若當真便中了他的套。”

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她啥話都敢說。

“前塵已斷，哪有后世認親便能重新接續的道理？這不過是他為了能有更多籌碼來拿捏我的伎倆罷了。”

黑袍男子斜睨她一眼，懶得戳穿她因為嫌麻煩而不愿重續親緣的心思。要不是她前世動不動就拿本該是仙的身份來懟他，他也不至于心血來潮幫她認親。

她倒好，忘了前塵，也忘了自己親口說過的話，倒讓他白瞎了一番好心。

“不管怎樣，你先過來。”云帝和顏悅色地朝她伸出手。

眼下并非解釋或者溯源的時機，他看得出她對親緣是發自內心的排斥。亦看得出她和這尊大神的羈絆甚深，而自己夫婦的實力跟黑袍男子猶如天淵之別。

然而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必須為。

正如明知跟魔神無法抗衡，眾生亦不甘愿任人宰割或坐等死亡的降臨。

“是啊，孩子，你先過來，”沂瀾仙尊已然控制好情緒，眼巴巴地看著她，“有什么事咱們回去再說。”

原本自己的夫君以為阿夙成了魔尊，沒想到上仙域派下三萬仙兵仙將。說神諭有言，魔神已醒，特派將士下界襄助青域共同抗擊和提防魔神作亂。

他即刻意識到危機將臨，立馬集結霄京之力圍襲蟠龍仙山。

仙魔大戰在即，自己那前世無緣的孩子卻站在魔神的身邊，這定然會被殃及性命。

“岳母大人何出此言？”黑袍男子淡聲道，“她是吾妻，自然要隨吾回魔界……”

“不行！”沂瀾仙尊被他的話刺激得怒火中燒，雙目泛紅，“她既是我孩子，當然要回到父母身邊！神尊莫不是想仗著年紀大、道行高對她強取豪奪不成？”

一時情急，使她忘了對方是魔神，而非神域那些冷冰冰但偶爾會跟眾生講道理的神明。

當看到黑袍男子微微瞇了下眼，云帝暗叫不妙，不慌不忙地上前半步，將妻子擋在身后，溫聲道：

“神尊莫怪，內子一時激動，并非有意冒犯。可內子說得不無道理……”

“是甚無道理，”黑袍男子冷聲道，“萬年前，她被帶到魔界便與我拜堂成親。萬年后的今天，我倆結侶也得到二位的允可，休要說什么當時不知她的身份。

難不成二位當初允婚，是因為神諭讓促成我倆的親事，犧牲她一人來確保三界和平？”

天道賜妻，他可是歡天喜地地接了，還遵照魔界的俗禮光明正大地迎娶。

娶她的時候，新生的他頂多比她大幾千歲，道行比她高亦理所當然。至于強娶，此事說起來就比較曲折了。他與她那副殼拜堂的時候，她還不是她，直到洞.房時才……

想起過往，他伸手拔出被她插在心口的那把錐子，凝化成小小的一枚狀似發簪，再輕輕插在坐在自己腿邊的女子的發髻上。

云帝看到這一幕，心頭微微一動。

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神諭當初讓他什么都不用做，順其自然就好。與他的平靜相反，沂瀾仙尊臉色慘白，遲疑而痛心地看著神色平靜的義女：

“我，阿桑……”

有心想反駁，想解釋，卻又無從說起。有神諭是真，但犧牲二字過于沉重，她只怕擔當不起。

當年夫婦二人知道清夙的強大，更知道他隨心隨性，行事僅憑喜好。

即便遇到和性命攸關的事，在他心里也遠遠不及他感興趣的事更重要。難得他終于有了心儀之人，還要結侶。而女方也心悅于他，愿與他締結白首之約。

身為義父母，自然是樂見其成。

同時期盼清夙仙尊有了道侶之后能體會到眾生修行的不易，莫再動輒取人性命。但這人說得沒錯，若知她是自己前世那無緣的孩子，夫婦倆斷不允許她犯蠢。

所以，魔神的話也不算錯，再多的辯解皆為徒勞。

“都說了，讓你們別信他的話，你們偏不信。”桑月站起身來，環視四周的重兵一眼，微微頓了下，遲疑道，“要不你們打，我到一邊看著……”

“桑主？”孟吉、菏羽對她的表態感到愕然。

她現在可是仙尊之妻，難道不該站在自己道侶這邊嗎？但轉念一想，他們的仙尊好像是魔，不僅她不該助紂為虐，恐怕連自己都要靠邊站。

想到這里，孟吉、菏羽兩只也眼巴巴地望向黑袍男子，看著自家面目全非的仙梯形，兩人的心情十分難過：

“主上……”

話音剛落，兩人身上的主從契約已被解除。從今往后，他倆自由了。兩人感動得無以復加，正欲表示繼續追隨之意，自家主上已經一廂情愿地對桑主說：

“既然你不愿認親，那便走吧。”

“神尊，您高高在上慣了，但是走是留，起碼要征詢一下她的意見。”云帝蹙眉阻止，“你既然認了我倆為岳父岳母，我倆的這點小小要求不過分吧？”

嗯嗯，沒錯，沂瀾仙尊迫切地點頭，期待桑月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