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王權(quán)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七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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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子爵從來不是個沖動的人，他所作所為的每一步都充滿規(guī)劃。

比如在所有人都不愿意的情況下接收難民。

在和雷文交換過后，他的領(lǐng)地位于曼薩郡中南部。

由于是數(shù)個男爵領(lǐng)與一部分子爵領(lǐng)拼湊而成，以往的稱謂都不適用，所以約翰子爵將其命名為“紐斯諾領(lǐng)”，意為“新雪楓”。

曼薩郡本來就被死亡之手教團打爛，紐斯諾領(lǐng)人口剩余不足一半，約翰子爵又給雷文送去了20000農(nóng)奴，他年紀(jì)大了也沒什么野心，因此沒有像郡內(nèi)其他貴族那樣大量收買農(nóng)奴。

以至于紐斯諾領(lǐng)的人口，也就是正常子爵領(lǐng)的1/3左右。

這給約翰子爵的計劃提供了相當(dāng)程度的便利，只要將倒塌、空置的房屋修繕一下，就可以安置大批難民。

這一步進行得很好，但其它方面，就不太順約翰子爵的心意了。

為了應(yīng)對蝗災(zāi)，他做出了許多準(zhǔn)備。

首先，就是組織人手，在領(lǐng)地周圍樹木砍掉，焚燒雜草，主動制造了一片圓環(huán)型的空白區(qū)域，希望蝗蟲們看到?jīng)]有吃的可以主動繞路。

其次，則是在領(lǐng)地內(nèi)，貼近空白區(qū)的位置，囤積了成堆成堆的柴草，如果蝗蟲們有飛過空白區(qū)域的趨勢，就將其點燃，盡可能地把蝗蟲驅(qū)趕出去。

除此之外，還有大批雞鴨組成的第三道防線。

這種近乎排兵布陣的手段，讓約翰子爵一開始信心滿滿——就算不能把蝗蟲全都拒在境外，也能最大程度減少損失。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往往會預(yù)料。

這批蝗蟲實在太強悍，它們飛過了空白區(qū)，柴草只來得及點燃了一部分，其余大多數(shù)都成了蝗蟲的補給。

而豢養(yǎng)的雞鴨也成為了蝗蟲們的口糧。

紐斯諾堡，會議室中，約翰子爵愁眉不展，蒼老的五官擠在一起。

他臉上泛著一層油光，眉間皺紋擠得深沉，簡直能夠夾死蒼蠅，顯然心情十分糟糕。

明明是白天，城堡內(nèi)卻一片漆黑，需要燈燭才能維持照明，墻壁被熏出了條條黑痕，空氣中更是彌漫著讓人發(fā)悶的蠟臭味兒。

每一扇窗戶都拉著窗簾。

倒不是約翰子爵畏光，而是城堡窗戶上早就密密麻麻爬滿了蝗蟲，簡直密不透光，如果用心還能清晰看到蝗蟲們的節(jié)肢、肚子。

拉上窗簾，多少還能清凈一點。

“老爺，休息會兒吧。”管家肯特低聲道：“您已經(jīng)兩天都沒合眼了，蝗災(zāi)是天災(zāi)，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

約翰子爵道：“我知道，可我一閉眼就能看到蝗蟲群，這讓我怎么睡？”

聞言，肯特嘆了口氣，心中越發(fā)無奈。

他知道自家老爺在擔(dān)心什么。

蝗蟲遮天蔽日，卻啃不動石頭，城堡里有糧食，他們自己也不會餓死。

可問題在于，領(lǐng)民家里沒有那么多存糧！

如今外面到處都是蝗蟲，領(lǐng)民們出不了門，就沒辦法弄到吃的。

穿著全甲的士兵倒是可以安然穿越蝗蟲群，去給領(lǐng)民們送糧。

但一來人手有限，二來也找不到那么多可以安全盛裝糧食的容器，別說整個領(lǐng)地，就連這座城堡所在的城市，都只能勉強維持供給。

這樣下去，不等蝗蟲離開，就會有不少人活活餓死。

但現(xiàn)在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除了等待蝗蟲自行離開，肯特實在是提不出任何建議。

就在這時，開門聲響起，約翰子爵手下騎士、親兵統(tǒng)領(lǐng)彭格列走進了會議室：“子爵大人！”

“嗯。”約翰子爵點點頭：“情況怎么樣？”

彭格列皺眉道：“不太好，據(jù)出去送糧的士兵們說，蝗蟲越來越不怕人了，必須要耗費比平時更多的精力，才能夠把糧食送到。”

“而且……有士兵發(fā)現(xiàn)，城市邊緣的一些人家，上次送過去的糧食都還沒有動。”

紐斯諾堡位于城市中心，向邊緣派送糧食，大約是每5天一次。

上次送去的糧食都還沒動，說明已經(jīng)開始有人餓死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約翰子爵輕輕拍了一下桌面：“要是繼續(xù)坐等蟲群離開，即便領(lǐng)地不化作白地，恐怕也會死上一多半人。”

“肯特，把上次那封公告遞給我。”

“是，老爺。”肯特很快從旁邊一摞羊皮紙中挑選出了最華麗的那一張，遞給了約翰子爵。

約翰將其接過，靜靜看著。

上面是安東尼侯爵對于劃分警戒區(qū)的公告。

而背面，則附加了安東尼幕僚、兼私人煉金師對于這次蝗災(zāi)的看法。

當(dāng)約翰子爵第一次看到這公告時，就對安東尼破口大罵，因為安東尼這么做絲毫沒有一省總督的擔(dān)當(dāng)。

也因此，約翰子爵也只是草草掃了一下背面內(nèi)容，沒有細看。

這一次仔細看過一遍，拿起羽毛筆，約翰子爵在上面圈定了“蟲王”這個詞。

除了基本推定了蟲王存在外，這位煉金術(shù)師還表示，昆蟲的習(xí)性都相差不多，它們的行為，可以參照蜂群或者蟻群的運行模式。

“彭格列，目前城市內(nèi)，哪個方向的蝗蟲密度最大？”約翰子爵問道。

彭格列微微思考，斟酌了一下道：“綜合送糧士兵們的回饋，基本上是越向西，蝗蟲的密度越大，攻擊性也越強。”

“很好。”約翰子爵用力一捶桌子：“彭格列，你和我一起，向西方殺，直到找到蟲王為止！”

肯特第一個跳起來反對：“子爵大人，且不說這蟲王是否真的存在，就算有，您只靠這么模糊的情報也很難定位到蟲王的位置。”

“而且即便能夠定位，殺掉蟲王，也未必能趕走蝗蟲。”

“最關(guān)鍵的是，您是子爵，這種冒險的事情，不該由您來做！”

約翰子爵笑了笑，語氣卻不容質(zhì)疑：“老伙計，你別忘了，我不僅是子爵，還是四階寒冰騎士！區(qū)區(qū)蝗蟲，困得住別人，困不住我。”

“而且，我寧愿犯錯，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此言一出，就連彭格列也無法反對，只是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保護好子爵大人的安危。

很快，約翰子爵就穿上了自己的戰(zhàn)甲，帶著剛剛突破到3階不久的彭格列離開了紐斯諾堡。

戰(zhàn)馬的馬甲不足以包裹全身，所以兩人步行從城堡離開。

彭格列手心里攥滿了汗，即便知道蝗蟲無法突破自身鎧甲，那鋪天蓋地、黑壓壓的陰影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蝗蟲數(shù)量實在太多，以至于每一腳下去，都能踩到一兩只來不及逃開的家伙，那爆漿的聲音讓彭格列幾欲嘔吐。

還有些蝗蟲在鎧甲上來回攀爬、試圖尋找弱點，爪子和甲面摩擦帶來的聲音更是讓他心頭發(fā)毛。

若不是約翰子爵下令要節(jié)省斗氣，他早就用火焰斗氣燃起鎧甲，把這些該死的蟲子驅(qū)趕開了。

一路向西。

就如此前士兵回報的一樣，越是深入，蝗蟲們的攻擊性就越強，甚至開始主動沖撞他們。

來到城市邊緣，彭格列的余光掃過一幢建筑，頭皮頓時一炸：

“子爵大人，您看！”

那是一幢尖頂建筑，就佇立在街角，本來該是一家糧食商行，但如今卻密密麻麻爬滿了蝗蟲，一層蓋著一層，就好像一顆巨大的心臟，正在不斷抽搐、跳動。

就在這心臟頂端，一只碩大無比的蝗蟲正蹲在那里，在它身下，是一袋黃燦燦的小麥。

普通蝗蟲只有拳頭大小，通體是黃褐色，這只卻足有半人大，簡直像是一頭壯碩的牛犢，通體漆黑，兩條須子如同馬鞭，那對口器大得仿佛火鉗。

毫無疑問，那就是蟲王！

這個念頭剛剛從彭格列心中升起，就感受到了一種極度的嚴(yán)寒。

仿佛十冬臘月不著寸縷地行走在北風(fēng)中。

可問題在于，現(xiàn)在是夏天，而身為三階火焰騎士的彭格列，竟然會感受到寒冷！

此刻的約翰子爵，周身寒冰斗氣不斷翻涌，盔甲之上，綻放出了一枚枚六角形的冰花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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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凝練到極致、透體而出的戰(zhàn)紋。

彭格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子爵大人全力出手，只是余波就讓他身體發(fā)僵！

這就是……四階！？

那蟲王似乎感受到了威脅，并且瞬間判明了局勢，鼓動雙翅，就向天邊飛去。

約翰子爵提起長槍，身形浮空而起，隨后猛地劃出了一道月牙般的蒼藍色光痕。

所過之處，空氣似乎都被凍住，形成了堅冰般的質(zhì)感。

那蟲王也被冰冷空氣包裹其中，翅膀上開始生出層層薄冰，眼看就要被那月牙追上。

就在這時，嗡鳴聲響起，仿佛大地都在震動。

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蝗蟲奔涌而來，不計后果地沖向那蒼藍色冰刃。

它們紛紛被凍結(jié)、墜落，但還沒等落地就又有大批蝗蟲跟上。

一時間，仿佛下起了一場蝗蟲構(gòu)成的冰雹。

但蟲王卻在一波又一波蝗蟲的保護之下，越飛越遠、越飛越遠！

彭格列沖到了約翰面前，興奮地道：“子爵大人，真有蟲王，咱們這就去追！”

“算了。”約翰身上斗氣漸漸熄滅，看著四面八方不斷涌來、仿佛從未減少的蝗蟲，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

“這一次出其不意的遭遇都沒能把它留下，它現(xiàn)在有了警惕，再想追，也追不上了。”

“回去吧。”

約翰子爵帶著滿腹憋屈，回到了紐斯諾堡。

剛一進門，等在門口的肯特就迎了上來：“感謝祖先，老爺您終于平安回來了！”

“一群蝗蟲而已，殺不了我。”隨手拍死一只跟進門來的蝗蟲，約翰子爵脫下頭盔：“讓人把鎧甲好好清理一遍，不要急，細致點。”

聽到這句話，肯特頓時松了口氣——至少子爵大人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去和蝗蟲拼命了。

“還有，立即給我準(zhǔn)備紙筆。”

肯特立即點頭：“是，老爺，您要給誰寫信，我馬上幫您擬定！”

約翰子爵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這封信只能我來寫，你扛不住。”

肯特心中一突，覺得有些不對，但還是按照約翰子爵的吩咐進行了準(zhǔn)備。

書房里，約翰子爵提筆，刷刷點點，寫下了兩行文字，差點把肯特嚇得跳起來。

“崇高的凱恩斯帝國國王、人族文明的守護者、中土之地的領(lǐng)主、鮮血君臨的傳承者、米德爾斯大陸上最尊貴的萬王之王，哈布斯·曼恩·凱恩斯，暨凱恩斯十六世陛下敬啟。”

自家老爺，竟然要給國王陛下寫信！

而接下來的內(nèi)容，更是讓肯特觸目驚心。

“鄙人約翰·奧塔·盧克，帝國子爵，在此鄭重地對安東尼·梵雅·愛德華茲侯爵，暨您親自任命的諾德行省總督閣下，提出嚴(yán)肅指控。”

“此人品性低劣、私心多于公心，政斗之力有余，而治理能力不足，鄙人特在此列出他七大罪狀！”

“第一，傲慢！”

“身為帝國侯爵，不思謙卑、不思感恩，肆意濫權(quán)，在還未就任總督期間，就對省內(nèi)貴族驅(qū)策如同牛馬，視伯爵家族如家奴，稍有不順，便借王室權(quán)威打壓。”

“第二，奢侈！”

“成為帝國總督后，安東尼明令不許全省上下宴飲歡樂，自己卻奢華無度，大肆舉辦酒會，浪費的酒水讓河流中的魚兒都為之醉死。”

“第三，虛榮！”

“此前格里菲斯家族雷文男爵大婚，舉辦競技大會，此事由他一手操弄，以至于婚宴為之變質(zhì)，鬧出了諾大聲勢，安東尼卻在自己選手落敗之后憤而離席，既無風(fēng)度、又無擔(dān)當(dāng)！”

“第四，色欲！”

“這位侯爵大人，自從來到諾德行省，就歡愉不斷，鶯鶯燕燕的傳聞不知凡幾，甚至還撰寫文章，公開為舞女排名，其荒淫猥瑣，愧對貴族身份！”

“第五，懶惰！”

“約拿伯爵早就預(yù)警蝗災(zāi)，安東尼卻視之為無物，只發(fā)布了一條無關(guān)痛癢的政令；蝗災(zāi)既起，他又不去思考如何應(yīng)對，而是將手中權(quán)柄一分為三，劃出了3個警戒區(qū)，既辜負國王陛下的信任，也是在逃避他身為總督的職責(zé)！”

“第六，貪婪！”

“第七，暴怒！”

“貪婪和暴怒充斥著這位總督大人的靈魂，他為了攫取更多權(quán)力和財富，不惜以暗殺手段，陰謀覆滅了福克斯家族，占據(jù)了福克斯家族的領(lǐng)地，抄掠了福克斯家族的財產(chǎn)！”

“百年家族，只抄出60萬金幣填充國庫，隱沒財富恐怕不止10倍，此等貪婪，前所未見！不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如此七宗大罪，于私，愧對于貴族品格；于公，上負陛下信任，中不能調(diào)和省內(nèi)貴族，下不能保境安民，非但不足以擔(dān)任諾德行省總督一職，更該削爵以令其悔改！”

“而陛下您，也該擦亮眼睛，看清這貌似忠良、實則奸佞的小人的真實面目。”

“不要讓他，成為您光輝偉績上，抹不去的污點！”

這一篇書信洋洋灑灑，幾乎是一氣呵成。

約翰剛將羽毛筆放好，肯特就把一座燭臺端了過來。

“你要干什么？”約翰問道。

“老爺，這封信您寫寫、吐口怨氣也就罷了，千萬不敢發(fā)出去啊。”肯特苦勸道。

約翰語重心長地道：“的確，領(lǐng)地損失慘重，讓我對安東尼頗有微詞。”

“但這不光是牢騷。”

“看看他是怎么應(yīng)對這場蝗災(zāi)的吧！既沒有前期準(zhǔn)備，事到臨頭又開始推卸責(zé)任，有這樣的蟲豸領(lǐng)導(dǎo)諾德行省，未來怎么會好？”

肯特還想再說些什么，安東尼卻已經(jīng)將信紙折好，收入了信封中：

“不必多說，這封信，我一定要呈給國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