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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三百三十四章 闔棺
不知為何安靜了那么久,但總之時(shí)至正午的時(shí)候,少隴劍道金冊終于還是修成了。
玉劍閣上飛落下金幅,最后落定的七十二人名錄一一排布在上面。
第一正是向宗淵。
那位裴液少俠最后依然如傳奇一般,他沒有下劍臺比試,據(jù)說他在玉劍閣里勝過了所有人,但又自己放棄第一,飄然離去。
補(bǔ)他位置的是一位博望來的五生少女,聽說之前也是拿了劍函的,卻不知為何拒掉,修冊會最終給她議定了三十三名的位子,也引起不小范圍的津津樂道。
有些詭異的是玉劍閣中的所有人都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走下玉劍臺,其間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他們分批低調(diào)地從不同路徑離開這里,仍在圍觀的群眾幾乎沒看見幾個(gè)人,只有向崔戚南這些有名的面孔被捕捉到幾眼,但無一不是沉默少言的表情,很快就上了馬車離開。
蘇行可應(yīng)該是更有可能說些什么的,但這位甫一出道就摘下第三的少年卻不似前日劍敗池龍?jiān)颇菢恿耍鎸g呼的人群幾乎有些怔然失魂,戚夢臣牽了他一把,才和師兄姐們一同登上車馬。
歡慶當(dāng)然還是如約推進(jìn),終于落定的劍道金冊開始傳示五十州,而在一些不太被人注意的地方,成千上萬份系羽書正在被快速地收回銷毀,關(guān)于“裴液”的消息被努力封鎖在少隴府城、從無數(shù)人口中抹去。
整個(gè)府衙、仙人臺,延續(xù)著沉抑無比的氣氛。
很多中低層官員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絕對有深重的陰云掛在高處了,幾天來,一些關(guān)鍵之處的人全都緘口不言。
“他沒有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shí)間——主要是沒給隋大人反應(yīng)的時(shí)間。”章蕭燭和儒冠男人并肩走在仙人臺后街,兩人剛從府衙回來,章蕭燭手中握著一卷公文。
“一句話沒說?”
“一句話沒說。”章蕭燭強(qiáng)調(diào),“但凡說一句話,隋大人都有一百種方法避開他的眼睛。”
“那就打不起來了。”
“那就打不起來了。”
“.多少年沒見過這么決絕的人了——多少歲?”
“十七。”
“他娘的英雄出少年——確定是心劍?”
“不然隋大人怎么敗在心神境。”
清晨霧氣深重,仙人臺的樓宇淹沒在霧中,巷子中沒有人聲和身影。
只有兩人的腳步。
“無鶴檢的信是真的假的?”
“確實(shí)是他的字跡。”
“.你覺得是真的嗎?”
“.”章蕭燭沉默一下,“如果隋大人還活著,那就不是真的。”
“你說府衙不會承認(rèn)?”
“我們也找不到證據(jù)。”
“.是。”
“所以無鶴檢是想先拿到證據(jù)——”男人言語頓住,看向眼前。
已來到仙人臺的后門,朦朧霧氣之后,那襲青衣又已站在這里。
“.李掌門。”
“章臺主好。”
少女衣靴干凈,清麗的面孔微微蒼白,但鬢發(fā)整齊、神情也沉穩(wěn):“無鶴檢在博望和裴液分離前的談話記錄送來了。”
她將一封細(xì)致包好的大信遞給章蕭燭:“請您仔細(xì)查閱,裴液是作為無鶴檢的代行者前往崆峒的。如今無鶴檢死去,他是執(zhí)遺信、持玉虎完成的這份交托——裴液辦的就是仙人臺的差事,這絕不是什么私刑!”
少女認(rèn)真地看著身前高大的男子,她微微抿唇,眼神透出種逼人的堅(jiān)韌。
章蕭燭沉默一下,伸手接了過來。
四天了,他已見過這襲青裙不知多少回。
從那天開始,她就在這座城里四處奔波,章蕭燭懷疑她甚至沒有合過眼,天山的人昨日據(jù)說已抵達(dá)府城,崆峒也在聯(lián)絡(luò),甚至她往云瑯山傳了消息。
她努力的方向很正確,行為也很精準(zhǔn)得體——四天來她唯一堅(jiān)持要證明的,就是裴液是無洞計(jì)劃的延續(xù),而非自我沖動的私刑。
但其實(shí)他們都知道,那少年兩樣都不是。沒有無洞的指示、也與沖動無關(guān),他是冷靜寧和地做出這個(gè)決定——太精準(zhǔn)、也太明確,為的就是如此猝不及防地完成對新任都督的刺殺。
章蕭燭翻看兩下,沒有拆閱,抬眸輕聲道:“李掌門,那天玉劍閣里有二百多人而且大半都是門派。”
“.章臺主,裴液是掛了你們雁檢的。”李縹青看著他,抿唇道。
裴液當(dāng)然還沒有掛,但章蕭燭理解少女的意思——他可以在博望就已經(jīng)掛了,她一定能讓博望拿出足夠有力的證明。
“沒有人會相信仙人臺會這么做,李掌門。”章蕭燭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是少隴選劍大會。”
“.”少女面色似乎又白了些,她抿出個(gè)微笑,就要再度轉(zhuǎn)身,卻被男人叫住:
“李掌門,今日你可以去看他了。”
李縹青回過頭來,一時(shí)猝不及防地怔住:“什您說我可以.看誰?”
“裴液。”章蕭燭說,“今日你可以探看他半刻鐘。”
“.”少女一下抿緊了唇,面容下壓抑的不知是激動還是惶恐,聲音還是努力穩(wěn)定,“.多謝你,章臺主。”
少年被關(guān)押在仙人臺的最深處。
越過一層層的玄陣和機(jī)關(guān),深處的地底已全沒有聲音,甚至也沒有光亮,黑暗沉寂。
在走了不知多久后前面的章蕭燭才停下腳步:“不能交流——當(dāng)然他也沒有意識。”
李縹青頓住腳步,整片空間只有這一處囚牢,玄氣放出微弱的光亮,隔著一層層深重的禁錮,她終于望見了被鎖死在墻上的那道身影。
其后是一面純?nèi)坏氖冢习倜朵摽劢d死了他身體的每一寸,少年赤足散發(fā),只著一件單衣,已被舊血染透,他垂著頭一動不動,整具身軀也癱軟著,宛如一具尸體。
一枚純黑的火焰燃燒在他的腹部。
李縹青喉嚨猛然一哽,已下意識抓住章蕭燭的袖子,抬頭望著他一時(shí)說不出話。
“那天玉劍閣受的傷。”章蕭燭答道,“你知道,他一式心劍殺了隋大人,在場的玄門沒人敢留手。”
“但其實(shí)他沒有反抗,而且當(dāng)時(shí)他心神也一樣搖搖欲墜了。”章蕭燭繼續(xù)道,“我們接手后封死了他,從身體到心神,現(xiàn)在他確實(shí)和死人無異。”
男人話音落下,周圍又是全然的寂靜,李縹青安靜地望著遠(yuǎn)處石壁上的身影,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度過了半刻鐘。
許久,她咬唇低喃:“.你真煩人。”
然而少年依然死尸般沒有回應(yīng),章蕭燭揮手熄滅了光亮:“時(shí)間到了。”
“.”李縹青動了動喉嚨,轉(zhuǎn)身隨男人離開,把這少年再度留在深寂無人的黑暗中。
兩人安靜地走過長長的石階,重新回到了清晨的秋霧之中,越過門院往外走去,李縹青終于微啞輕聲道:“.章臺主。”
“嗯?”
“伱們.會處死他嗎?”她停下步子,望著男人。
章蕭燭沉默一下,卻沒有回答。
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外走去。
李縹青垂了下眼眸,跟了上去。
如此一路安靜地走出了仙人臺,晨間的霧氣淡了些,章蕭燭才頓住了腳步。
“李掌門無鶴檢也是我的前輩。”
“我知道你這些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我一直不能給你答復(fù)。”男人聲音低沉道,“這件事情影響太大、性質(zhì)太敏感——照現(xiàn)在的議事的趨勢來看裴液確實(shí)可能被處死。”
少女身體肉眼可見地一僵。
“但剛剛我去府衙參與了晨議,這個(gè)問題我已經(jīng)不能回答你了。”章蕭燭望著她,“你一直想探望他,我今日帶你去看了看,這就是我的權(quán)限了。”
李縹青怔然:“您什么意思?”
“因?yàn)榻癯课覀兪盏搅诉@份公文,府衙所有的議事就此中止。”章蕭燭把手中卷起的文書遞給她,“案情報(bào)上去后,神京加急來的。”
李縹青微怔接過,展開,是一行簡單有力的字跡。
“即日押送裴液,此案調(diào)歸神京處理。”
下方是一大一小兩個(gè)方正的紅印,一曰“照世仙人臺”;一曰“仙人臺中丞張思徹之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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