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三百五一章 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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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

蘇管事忙的一頭一臉的汗，擰了個大棉帕子，連頭帶臉擦了兩遍，長舒了口氣，倒了杯涼茶，端著走到剛剛搬好的新作坊門口。

新作坊按照劉東家的圖紙加高加寬，極其亮堂。

作坊里都是剛剛改出來的紡線機，一臺紡線機三個人，兩人紡線一人踩動踏板。

蘇管事盯著離他最近的一臺紡線機看的著迷。

踏板兩頭的兩根桿子一上一下，帶動大齒輪，大齒輪帶動小齒輪，帶動一個一個線軸，兩個紡紗女，一個不停的拽動立柱上的皮棉續(xù)進(jìn)去，另一個在另一邊照顧一個個線軸。

蘇管事看的忘了喝茶。

“蘇爺！讓讓！”兩個健壯婆子推著一大車皮棉，示意蘇管事讓讓。

蘇管事急忙讓到一邊，幾口喝完涼茶，又倒了一杯。

聽說那位小娘子?xùn)|家是睿親王府的世子妃，貴人就把不一樣，這新機子紡線又快又勻，兩三臺機子就能抵得過從前整個作坊的出貨，聽說新作坊的機子比這兒的還厲害，不用人踩踏板，用水車……

真好。

蘇管事喝完了茶，又看了一會兒，往賬房回去。

劉東家讓他算算各樣棉線的價兒，這價兒可便宜得很了，這揚州城里城外的紗線坊沒有哪家能撐下去了，除非他們也用新機子。

昆山縣城外。

洪家木作坊的待客廳里，陸嫂子坐一會兒站一會兒，焦急又忐忑。

洪三爺腳步急匆的從作坊里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陸嫂子就拱起了手。

“勞您久候了，事兒實在太多。說是您想買新織機？”洪三爺直截了當(dāng)，他忙得團團轉(zhuǎn)，實在沒空客套。

“是，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時候？”陸嫂子提著心問道。

“成。”洪三爺先干脆應(yīng)了一聲，接著道：“李夫人遞過一張人名單子給我們老太爺，我們老太爺轉(zhuǎn)給了我，名單上的人來買新織機，都優(yōu)先，陸嫂子您排在最前頭一行。”

“那是我們會長。”陸嫂子心里一熱，送了口氣，躊躇了下，陪笑道：“三爺，您看，能不能讓我分兩回三回會賬？價錢高點也行。”

“行啊，新織機比老款織機貴了不少，陸嫂子打算怎么拿？”洪三爺笑道。

“三爺這邊有什么說法嗎？”陸嫂子試探問道。

“一種是一手錢一手貨，我們給一成的折扣，不拘要多少織機，都是一成的折扣；第二種是至少付三成，余下的七成最長三個月內(nèi)付清，我們不加價，但要有東西抵押；第三種，算我們參股，比如您拿出三成，余下七成就算我們持股七成。”洪三爺語速很快。

陸嫂子用力抿著嘴唇，片刻，咬牙道：“第二種，我家里有六十畝上好的水田，抵給你！”

“好！陸嫂子這邊請，我請我們賬房上的先生給您算了價兒，看看一共能抵多少織機。”

洪三爺客氣的讓著陸嫂子到賬房門口，交代給賬房管事。

陸嫂子從洪家木作坊出來，等在外面的何老實急忙迎上去，陸嫂子一言不發(fā)的上了獨輪車，獨輪車咕咕嚕嚕一路回到家，陸嫂子從獨輪車上下來，用力拍著衣服，拍了一遍又拍了一遍，也不看何老實，直著嗓子道：“我把咱家那幾十畝地抵押出去了，跟你說一聲。”

陸嫂子說完，一個轉(zhuǎn)身進(jìn)了廂房，燒水做飯。

何老實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兩步?jīng)_進(jìn)廂房，“你說什么？你把咱家田抵押出去了？你是這么說的？”

“嗯。”陸嫂子飛快的撿著米里的雜物，頭都不抬。

“你瘋啦？”何老實不敢置信。

“沒瘋，這一趟的機會，咱們這輩子就能趕上這一回，我要拼一把！”陸嫂子從人到聲音都極其硬橫。

“你瘋了！你這個，這個！你瘋了！你瘋了。”何老實帶出來哭腔，捂著頭蹲在灶口，一下下捶著自己的頭。

陸嫂子斜瞥著他，片刻，收回目光，看著簸箕里的米，咬牙道：“要是虧進(jìn)去了，我就把自己賣了，我雖然老了，可我有手藝，能賣上價。”

“你瘋了！”何老實猛抬起頭，瞪著陸嫂子吼道。

“我沒瘋。”陸嫂子接著撿米。

“就是虧了，你也不能賣自己，沒了你，這個家就散了。真要是虧進(jìn)去了，虧進(jìn)去了……你真抵出去了？你這個！真要是虧了……那還能哪能啊，你沒借錢吧？”

“沒借。”

“那就，唉，只能佃人家的地了。”何老實灰喪的垂頭塌肩膀。

“也許能賺呢，把火燒上。”陸嫂子深吸一口氣，“五妮兒也能織提花了，我和五妮子兩臺機子，一年就能掙上十畝地，不怕。”

“咱家那水田，都是最好的水田，你這個……唉！”何老實摸到火鏈子，打火燒鍋。

何瑞銘腳步急匆的沖進(jìn)何家老號，直奔上房。

“阿爹！咱們那五船貨被劫了！”何瑞銘沖到何老掌柜旁邊，還沒站穩(wěn)就急急道。

何老掌柜一只手拿筆，一只手飛快的撥著算盤珠，仿佛沒聽到兒子的話。

何瑞銘伸頭看了眼，沒看明白，急的聲音都高起來了，“阿爹！”

“等會兒。”何老掌柜撥算盤珠的頓了頓，接著又撥起來。

何瑞銘退后一步，急切又無語的看著他爹。

何老掌柜總算算好了賬，寫了幾個數(shù)目字兒，放下筆，“都被劫了？人呢？”

“是，一根線都沒留下，沒傷人。”何瑞銘急忙答道。

“在望鄉(xiāng)灣被劫的？”何老掌柜接著問道。

“嗯。”何瑞銘一個愣神，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想到了？”

“嗯，望鄉(xiāng)灣現(xiàn)在沒在劉當(dāng)家手里。”何老掌柜答道。

“你既然知道，你知道也不說一聲？現(xiàn)在好了，五船貨，一根線都沒留下。”何瑞銘攤著手。

“不就五船貨么，沒什么，一來，咱們不該知道，二來，咱們的船萬事俱備就是不走，那其他家的船，比如朱家，也不會走，朱家丟了多少貨？”何老掌柜問道。

“他家總共二十條船。這是世子爺?shù)囊馑迹俊焙稳疸懚嘞肓艘稽c。

“嗯，這句問得好，長進(jìn)了。這是世子爺?shù)囊馑迹贿^，世子爺沒說。”何老掌柜滿意的看著兒子。

“世子爺要干什么？幫劉當(dāng)家出頭？那那些貨呢？那？”

何老掌柜豎指抵在唇上，示意兒子噤言。

“劉當(dāng)家很不錯，見識好，眼光好，動作迅速，腰也彎的足夠低，他是世子妃門下之人，世子妃門下唯一之人，世子妃那些大事都在他手里，世子爺當(dāng)然要給他出頭，至于那些貨，想想就行了，心眼跟上，嘴就不要跟上了。”何老掌柜心情很不錯。

“嗯。”何瑞銘長長舒了口氣，心定下來，伸頭看向他爹剛才寫的數(shù)目字。“這是什么？”

“細(xì)布的價兒，細(xì)布出海，世子妃都給了劉當(dāng)家，潑天的大財。”何老掌柜抬手在那張紙上拍了拍。

“那咱們？”何瑞銘看向他爹。

“咱們繼續(xù)做咱們的綢子生意。”何老掌柜笑瞇瞇，心情好極了。

眼看著，這一回，細(xì)布的生意真正要起來了，江南家家織機戶戶掙錢的時候又回來了，這一回必定能夠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