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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李隆基 第七十六章 太子的怨念
張盈盈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今肉體和靈魂,不過是暫時寄居在道祖神像前的那盞青燈之中。
她現在有一個心結,那就是李琩。
其實她現在并沒有要害李琩的心思,她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為什么會一步步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直到如今,她都想不明白。
被武聡撞見的那一次,她只是想躲在安興坊,李琩的必經之路上,期望能有機會見到李琩。
她的腦海中對于這幾個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有無數種猜測,但是她又明白,唯一的答案在李琩身上。
所以隋王宅的人,很快便再一次發現了她,并將她帶進了王府。
“她沒有反抗,所以屬下并沒有將她綁縛,她說只是想見殿下一面,”武慶將人帶來之后,向李琩匯報道。
李琩思忖片刻后,道:“將她帶到后院東廂。”
說罷,李琩便提前一步去往后院,在那里等待著與這位冤家的再一次見面。
腰寬袖闊,圓領方襟,寬大的海清道袍穿在張盈盈身上,長發在頭頂扎了一個道髻,以一支木釵固定,比以前看著順眼一萬倍。
“竟還要讓人搜身,你膽小成這樣嗎?”張二娘也不客氣,進來之后便在屋內唯一的長幾前坐下。
原本看模樣,還挺像那么回事,結果一開口又打回原形了,李琩在對面坐下,笑道:
“我真的怕了你了,陰魂不散啊。”
張盈盈嘆息一聲,淡淡道:
“無上真人早已警告我,不準再騷擾你,否則她老人家不會饒我,我自作孽,落得這般下場,無話可說,總不能再牽連家人了,你也別覺得我心里有多怨恨你,我思量很久,覺得罪魁禍首其實不在你。”
“那你想見我,又是為何?”李琩問道。
張盈盈長出了一口氣,眉頭緊鎖道: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越想越糊涂,以至有了執念,每夜打坐冥想,不得專心,我總覺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一絲關鍵,卻又無法最終解開謎題,只能來找你了。”
李琩點了點頭:“你還是放不下嘛,小小年紀本不該有這么多雜念,無上真人沒有將你帶去終南山,可見你絕非我道門弟子,沒那個資質啊。”
張盈盈凄然一笑,幽幽道:
“我想知道,整個事件當中,我哪一步走錯才導致眼下局面?是否真的如我阿爺所言,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摻和進來?”
“差不多吧,”李琩手肘支撐在膝蓋上,緩緩道:
“你想進少陽院,無可厚非,這是為自己的將來謀劃,誰也不能指責你什么,但你不能踩著我去迎合太子,還牽扯進來這么多的大人物,其實你要知道,跟最厲害的人打交道,要用最簡單的方式,如果你當初直接讓張公去祈求圣人賜婚,那么你現在,多半是在少陽院,安安穩穩做你的太子良娣。”
張盈盈睜大雙目,仔細的咀嚼著李琩的話,片刻后,繼續道:
“我事后琢磨,也發覺自己當時太冒失,現在想想,是覺得你太好欺負了,但顯然事實并非如此,我就是輸在太輕視你了。”
“不!”李琩肅然道:
“你輕視了所有人,也許是張公對你太過驕縱,所以讓你養成了自以為是的性子,膽子竟然大到摻和進皇室的事情當中,那是皇室,不是宗室,當你入局的那一刻,已經決定了你不會有好下場,這盤棋,不是你能下的。”
張盈盈點了點頭,默然許久,忽的咬牙道:
“我還忽略了一點,圣人其實非常厭惡太子。”
“你是找死嗎?敢說這種話?”李琩沉聲道。
張盈盈搖了搖頭:
“從前我不明白,但是
當我踏入少陽院之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里的氛圍,我才醒悟過來,那里真的是一座牢籠,一座父親囚禁兒子的牢籠,你那么多年是怎么熬下來的?”
她敢在李琩面前這么說,是因為她知道李琩不會再害她了,這種感覺很奇怪,按理說她不該信任李琩,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其實比太子值得信賴。
人家從頭至尾所做的一切,其實只不過是在反抗罷了。
“不得隨意出入門庭,妄說言語,”張盈盈苦笑道:
“我現在明白這種感覺了,所以咸宜打我耳光的時候,我沒有躲閃,甚至希望她多打幾次,就當是替我自己,狠狠抽打張二娘這個糊涂蛋。”
“我高估了圣人,我以為他會息事寧人的,但是他沒有,他一直在挑唆。”
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后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在曲江池,李琩和她獨處一室,她那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圣人一定會知曉此事,不過她還抱著一絲希望,覺得這件事終究是丑聞,圣人會顧及太子和壽王的顏面,將事情壓下來。
所以她求自己的父親進宮,改嫁太子為嫁李琩,想著的是保全儲君顏面,否則罪過太大,難以承受。
可事實上呢?圣人還是讓她去了少陽院,利用她惡心太子,挑起太子與李琩的矛盾。
被李琩這么一點撥,她一切都明白了,準確來說,她早就想明白了,但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承認。
“你啊,就是膽子太大了,”李琩冷笑道:
“還有就是太天真,以為你阿爺與圣人有昆仲之情,圣人就會慣著你,寵著你,你怎么不看看十王宅里的景象?噢對了,還有我。”
張二娘淚流滿面,不迭點頭,是啊,親兒子尚且如此對待,我一個表侄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圣人啊你真的將我害苦了,張二娘內心嘶喊。
時至今日,李琩對面前的少女沒有任何同情心,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還有張去逸的管教無方。
不用說,張去逸平時在家里一定經常說什么,圣人對我很好,圣人跟我感情很深,圣人非常愛護我之類的蠢話,才會讓張二娘這么天真,癡傻到去跟李隆基打交道。
還有,就是李隆基偽裝的太好了,宗室、外戚、舊臣,都以為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君主。
或許也只有寧王心知肚明,他那個弟弟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事已至此,已無轉圜余地,”李琩給對方倒了杯酒,道:
“我當時也沒有想到,你我的事情會在皇城內傳開,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完蛋了,想必你那時候也該清醒了。”
張盈盈接過酒杯,一口氣喝光,重又遞給李琩,示意再給她倒上,然后道:
“所以我進了少陽院之后,一直夾著尾巴做人,后來齊浣出事后,跟太子說少陽院有內鬼,你不知道韋妃當時看我的眼神,就差將我是內鬼寫在臉上了,他們一個個的都在懷疑是我陷害齊浣,天吶,我連少陽院都出不去,周圍全是生人,我怎么陷害他?我那時候就已經隱隱猜到,如果接著在這里待下去,我恐怕不得好死。”
李琩聞言哈哈一笑:“這么說,我其實是幫了你的忙?”
張盈盈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心情似乎松緩很多,只覺與李琩的這次見面,對于自己解開心結大有裨益:
“所以當時在勛一府,太子不準我隨他一起離開的時候,我就決定豁出去了,你倒也配合,硬是被我攆到了朱雀門,將事情鬧的不能再大,我還以為你會對我動粗,但是你沒有。”
李琩逃離十王宅,張盈盈選擇逃離少陽院,李琩不得不佩服此女的勇氣和果斷。
“好男不跟女斗嘛,”李琩虛偽笑道,不是不想動粗,是因為我也想將事情鬧
大,好讓太子長長記性。
張盈盈終于笑道:
“你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我當初不該利用你的,當然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其實到最后,我不是輸給了你,對嗎?”
李琩點了點頭:“你我其實都一樣,太子也一樣,只不過我們倆的身份,決定了我們可以全身而退,但你不行。”
“輸給圣人,也不算冤,”張盈盈點了點頭:
“你小心太子,我在少陽院這段日子,終究還是偷聽到一些事情,賀知章他們不愿跟你糾纏,但是太子不聽,恐怕今后還會找你麻煩。”
難得你能掏心掏肺啊李琩笑著反問道:
“二娘小時候,有沒有特別不喜歡的人,就是那種天然就覺得很討厭,無論對方做什么,你都厭惡反感?”
“有,我表姐,”張盈盈答道。
李琩笑道:“那現在呢,還討厭嗎?”
張盈盈不假思索的笑道:“恐怕很難改變了,長大之后一見到表姐那張臉,我就覺得厭惡,可又不得不虛情假意的搪塞敷衍。”
李琩笑了笑,徐徐道:
“太子還是忠王的時候,見到我還是非常客氣的,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在嫉妒我,后來當了太子,他對我的怨恨每日劇增,因為他已經將我視為敵人,可以說,我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敵人,如果不能踩死我,他會有一種挫敗感,心理上無法再面對他接下來的所有敵人。”
李琩又給張盈盈倒了一杯酒,道:
“我是他的心結,賀知章他們不懂太子心里的怨念,所以是勸不了的。”
張盈盈呆若木雞,半晌后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感嘆道:
“看樣子你比我的處境更危險,人家是儲君,你是嗣王,成了人家的怨念,你將來下場好不到哪去,除非”
說到這,張盈盈目光奇怪的看向李琩。
李琩知道對方又在瞎比的想了:“你那點腦子能別再胡思亂想了嗎,吃了這么大虧還不長記性?”
張盈盈嘴角微翹:“餓了,給點吃食。”
“滾!”李琩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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