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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李隆基 第八十八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九寺五監當中的五監,就是指國子監、軍器監、少府監、將作監、都水監。
軍器監,也可以叫做北都軍器監,沒有東都西都,只有一個北都,總部就在太原。
開元初,還在長安,開元十六年移往太原,李齊物因為干過這個位置,所以常稱為李軍器,正四品的官職。
他干的那會,張九齡還掌權呢,張九齡剛完蛋,他就被調任了。
正監在太原,但是少監,在長安,軍器監只有一個少監,掌繕造甲弩之屬,辨其名物,審其制度,以時納于武庫,下轄甲坊署、弩坊署。
所以身在長安的少監,其實權利不小,李志暕看似被貶,實則跟沒貶一樣,就是品級從三品,變成了正五品,不過無所謂,當官呢,有時候也不怎么看品級,掌管的位置太重要,比品級強多了。
李志暕收到旨意后,心里對皇帝一陣感恩,明擺著是輕拿輕放嘛,我幫你背了鍋,你也不能太委屈了我。
只是他還看不明白,李隆基為什么讓他掌管軍器監。
至于李琩這邊,內侍省來人了,六七個,拿著四根棒子,就要執行圣旨中的杖刑了。
這種刑罰非常有意思,這是一個說重很重,說輕也很輕的處罰。
訣竅就在于,下手的輕重。
行刑者掄起來的時候下了狠力氣,五六棒子就能將人打殘廢,但要是糊弄事,幾十杖也是撓癢癢。
李琩這個,明擺著就是撓癢癢,所以內侍早早擺開長凳,等到李琩趴上去之后,象征性的揮舞了二十下,聲音都不響,說它是按摩都不為過。
“臨行前高將軍交代了,這次就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領頭的內侍朝著李琩和一眾人行禮之后,笑呵呵道:“奴婢們告退。”
“稍等!”李琩立即令王妃準備一些錢財,交給了這些內侍。
宮里的人,是需要時常打點的,錢還不能少,畢竟這幫人眼界高,花錢特別狠,對小錢是看不上的。
“敢問中官,李志暕什么個情況,”李琩花錢圖的就是這一句。
那名宦官小聲道:“軍器少監。”
這個是可以說的,他現在不說,人家隋王明天就能知道,現在說了,錢也就不算白拿了。
說罷,領頭的內侍便朝李琩揖了揖手,帶著人走了。
汝陽王這下放心了,看來李琩猜的沒錯,圣人確實不會追究。
“瞧見沒,李志暕滾蛋了,”李琩現在已經不在乎李志暕被貶,而是人家被貶去了哪里。
軍器監,好好的去那邊干什么?
“軍器監什么時候出缺的?”眾人坐下之后,李琩好奇道。
這里面消息最靈通的就是楊洄,因為人家級別高,而且與軍器監的聯系極深。
“今天剛出缺,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楊洄道:“李暕死了,前天晚上死的。”
李暕是宗室,屬于曹王房一脈,也就是太宗皇帝幼子曹王明這一支,原本是軍器少監,名字跟李志暕就差了一個字。
“啊?”汝陽王李琎頓時吃驚道:“他與我同庚,怎么死的這么早?”
“我也不知道啊,”楊洄苦笑道:
“我也是今早朝會剛知道的,然后軍器監那邊就過來找我了,新官未任命之前,由我代管軍器監,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頂上了,還是李志暕。”
楊洄是衛尉少卿,衛尉寺管著兩京武庫、武器署和守宮署。
也就是說,軍器監是造兵器的,造出來要交給衛尉寺,納于武庫。
但是兩個部門一交一納之間,有個轉運的過程,畢竟所有的軍械甲胄都是外運進來的,不是長安造出來的,所以要在核對清點之后,再運入武庫。
核對清點
的轉運場,在衛尉寺,武庫呢,在門下省和弘文館的隔壁,一個在皇城,一個在宮城,交接流程比較復雜。
李琩越來越覺得,基哥有弄死他的心思。
很簡單,只要軍器監丟失了一批軍械,結果出現在李琩手里,那這就跟造反沒兩樣了。
所以李琩需要防范三個地方,一是他食邑所在的同州,二是他的王宅,三是左衛府官署。
其中王宅可能性最小,同州可能性最大,因為北都轉運軍械,要路過同州才能進入長安。
我擦,我被架在火上了啊?
李琩的心情瞬間變的極差,當然了,這只是他的猜測,基哥會不會這么干,說不準的。
三庶人一案才過去三年,再殺一個兒子,這輿論太大了,會將十王宅里面那些人逼瘋的。
如果親王們都認為自己是待宰之羔羊,人人自危,從而聚眾鬧事,事情將會非常大,而且難以收拾。
李琩仔細想了想,認為基哥就算想弄死他,三五年內,可能性不大,但這三五年之中,肯定會屢屢羞辱他,如果能逼迫李琩主動出手,自然是基哥最想要的結果。
那時十王宅會認為,李琩是自己找死,也就無話可說了,但要以兵械失竊栽贓李琩,沒幾個人會相信的,拙劣的手段,以李隆基的自大,是不屑于用的。
李琩越是聯想,額上的冷汗嗖嗖直冒。
宵禁時間過了,大家今晚走不了了,都被安頓在王宅過夜。
李琩呢,心事重重的返回寢院睡覺,他們父子之間的復雜博弈,他是肯定不會跟郭淑說的,這會嚇死她。
畢竟結婚沒多久,郭淑要是知道圣人想要李琩死,為家族想,她都得趕緊和離。
見到丈夫憂心忡忡的模樣,郭淑幾次追問無果,也就不問了。
她現在的主要心思,就是趕緊要個孩子,但是見到丈夫心不在焉,也就作罷,躺在床榻一邊,講著一些小時候的趣聞趣事,希望能稍微化解丈夫的憂愁。
“唉”李琩嘆息一聲,翻身朝外。
郭淑趕緊閉嘴,不再多說了,丈夫一個微小的動作,她就知道自己聒噪了,不但沒有為丈夫寬心,反而更加煩悶。
李琩睡不著了,心事太重了。
婢女阿奴聽到自家阿郎起夜的動靜,趕忙掌燈,引導著李琩往屏風后面撒尿。
完事后,李琩半躺在正廳的長榻上,無心睡眠。
郭淑安靜的陪在一邊,柔聲道:
“要不阿郎飲些酒吧?酒可消愁,亦可助眠。”
李琩點了點頭。
不一會,一壇子美酒外加一疊煮熟的羊肉,放在了一旁,郭淑給李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碰酒之后,非常豪邁的一飲而盡。
“人都有憂愁的事情,但終究都會過去,奴家嘴笨,不懂寬慰郎君,但奴家會一直陪著你。”
說著,郭淑又給李琩倒上了,這是她的小心思,他知道李琩雖然好飲,但卻非常容易醉,醉了也就睡著了。
夜里失眠,是大損元氣的,損元氣則疾不遠,府上醫師經常會囑咐這些。
“安青過來,為阿郎按摩,”郭淑吩咐道。
今晚值夜的,是阿奴和安青,其中安青擅長按摩,每個大家族,都會培養這類有特長的女婢。
就連皇城的太常寺下的太醫署,也有按摩博士、按摩師、按摩工。
按摩,以消息導引之法,以除人八疾:一曰風,二曰寒,三曰暑,四曰濕,五曰饑,六曰飽,七曰勞,八曰逸。
區別在于,太醫署按摩的那些人,都是男人,手勁大效果好,像安青這樣的女婢,也就圖個舒服而已。
只見安青脫掉鞋子,蹲在李琩背后,陸續為他揉捏著安眠穴
、內關穴、神門穴、勞宮穴、涌泉穴。
這都是助眠的穴道。
當官的人因為心思重,勞心傷神,失眠的不在少數,所以家里都會有精通助眠的按摩師。
李琩越喝越迷糊,覺得效果還真不錯,原本還在聯想的事情,都有些記不起來了,酒勁上來之后,眼中朦朦朧朧,只關注著燭光下,郭淑那具動人的身體。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李琩放下酒器,一把將郭淑推倒在地上,安青見狀,趕忙閃至一旁,與阿奴一起背過身去,很快,兩人耳中傳來了主母愉悅的呻吟。
日子,是要一天天過的,高興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
你指望每天都高興,那不可能,反之亦然。
第二天醒來的李琩,已經好多了,很多人其實都是這樣,驟然聽聞到讓自己生氣難過憤怒傷心的事情后,容易鉆入情緒當中走不出來,導致苦悶難當。
但是大多數時候,睡一覺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楊洄是早早就走的,因為他要參加朝會,既然知道李志暕上任軍器少監,那他這幾天有的忙了,要跟對方交代一些事務,好方便今后流暢的打交道。
早飯,大家是在一起吃的,期間,郭淑將李琩昨晚羞羞前念叨的那首詩吟誦出來,做為當事人,她自然覺得此詩極好,符合丈夫豁達的性格。
李琩自己也很懵逼,是從我嘴里說出來的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腦中回憶了一下,這首詩的作者是唐朝羅隱,一百年后才出生呢,看來真是自己醉酒后嗶嗶出來的。
“嗯,是篇豁達的好詩,”汝陽王李琎只是說了這么一句。
“呵呵他沒這個詩才,定是從哪聽來的,”老六李瑀呵呵道。
而王維,則是皺眉沉思。
李琩一臉汗顏,只是低頭吃飯,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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