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回憶錄 第9章 男兒何不帶吳鉤

北秀容，爾朱氏領(lǐng)地。

爾朱兆臉上掛著彩，衣衫凌亂，找到爾朱榮時(shí)，他正在樹下和元天穆對弈。

看見爾朱榮，爾朱兆便是數(shù)落起了李爽。

“叔父，大野爽教我的是什么破招數(shù)，軍糧非但沒有收上來，南秀容的牧子萬子乞真還被大野爽逼反了！這下，我們怎么像平城那邊交待？”

爾朱榮手?jǐn)y一枚黑子，悄然放入棋盤上。

棋子與棋盤相碰，發(fā)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爾朱榮見棋勢轉(zhuǎn)變，緩緩開口道：

“萬子乞真既然反了，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爾朱兆來的時(shí)候，便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

“叔父，我靠著一身勇武，從萬子乞真大帳之中殺了出來……”

爾朱兆話還沒有說完，爾朱榮當(dāng)即訓(xùn)斥道：

“萬子乞真何等人物，憑你也能從他帳中殺出來？若不是他看在爾朱氏的面子上，你能像現(xiàn)在這樣活蹦亂跳？”

“叔父，您都知道了？”

“這些日子你到處耍威風(fēng)，惹出多少禍?zhǔn)拢€想讓你三叔替你頂鍋？”

爾朱兆聽后，當(dāng)即跪了下來。他這一輩子，誰也不服，可對爾朱榮卻不一樣，相當(dāng)敬畏。

“叔父，侄兒知錯(cuò)了。”

“回去禁足一個(gè)月。還有，將你這些日子搶的珍寶、牛羊和女人，都分給手下的將士。”

爾朱兆面色一暗，其他到是沒什么，可女人，卻真的有幾個(gè)他很喜歡。

可事已至此，爾朱兆也不敢違抗。

“我回去就辦！”

爾朱兆走后，爾朱榮搖了搖頭。

“吐末勇武有余，智略不足，恐難當(dāng)大事。”

爾朱榮對于爾朱兆的評價(jià)，元天穆心中是認(rèn)可的，不過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這畢竟是爾朱氏的家事。

這局棋，爾朱榮的黑子已經(jīng)占據(jù)了優(yōu)勢。

元天穆應(yīng)手，已感不支。不過他此時(shí)的心思，也不在這局棋上。

“這件事情三弟辦的還真是漂亮啊！萬子乞真反了，接下來，這晉地怕是要烽煙四起了！”

爾朱榮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之情，微微笑道：

“眼下衛(wèi)可孤正在圍攻武川和懷朔兩鎮(zhèn)，元深畏首畏尾，遲遲不敢發(fā)援兵，就是怕周圍的敕勒部也跟六鎮(zhèn)一樣反了。東道大行臺元彧不是破六韓拔陵的對手，早晚必?cái)　＿@晉地再一亂，洛陽那邊怕要急了！”

晉地是連接洛陽到平城的通道，同時(shí)也是洛陽在北面的屏藩。

這里一旦失控，整個(gè)洛陽都將面臨巨大的風(fēng)險(xiǎn)。

聽了爾朱榮的話，元天穆?lián)鷳n道：

“若是晉地大亂，恐怕朝廷會派李崇率軍北上平叛。李崇一來，有些事就不好辦了。天寶，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動(dòng)手？”

爾朱榮并不在意，下了最后一子，終結(jié)了這盤棋。

“再等等，局勢還不夠亂。”

看著這盤棋，爾朱榮拂去了落在棋盤上的飄下來的落葉，一雙深邃的眼眸，仿佛已經(jīng)看清了洛陽波譎云詭的局勢。

“朝廷的兵馬不多了，李崇這頭臥虎也已經(jīng)老了，不會再輕易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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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村。

賈思勰背著包裹，在侯景勸阻下，還是要離開。

“先生，你再等等！”

“你今天就是把脖子抹了，我也是要走的！”

能把老實(shí)的賈思勰逼成這樣，可見這些天他受了多少委屈。

看著侯景，賈思勰很是氣憤。

“一個(gè)……你們村哪怕有那么一個(gè)人，愿意跟我學(xué)，我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可有么？”

便在這個(gè)時(shí)候，李爽拿著一碗油潑面，走了出來。

看了看這天時(shí)，已經(jīng)快到午時(shí)，悠悠的道：

“太平村十分需要先生，可先生想要走，那就走吧！”

這話一出，不僅是侯景，就連賈思勰也愣了。

他隨即整了整裝束，拱手一禮：

“如此，賈某就先告辭了！”

“主公，你怎么就這么放他走了？”

李爽欣然一笑。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

“主公，他要是能回來，我侯字倒著寫。”

侯景的話還沒有說完，剛剛還歸心似箭的賈思勰走了沒過多久，又折了回來。

就在侯景詫異的目光之中，賈思勰來到李爽面前，拱手道：

“我覺得李兄說的是，我感覺太平村還需要我，不能就這么離開了！”

侯景看著慌張的賈思勰，仿佛身后跟著野獸一般。

“什么事情把你嚇成這樣？”

侯景嘟噥著，前去哨崗查探，卻見一支大軍正在向太平村奔馳而來，足有四五千人！

見此，侯景趕忙來報(bào)信！

“主公，乞扶莫于那混蛋帶著大軍打過來，把咱們村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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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村外。

“首領(lǐng)，我們這樣做，恐怕會得罪爾朱榮吧？”

乞扶莫于絲毫不擔(dān)心。

“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他不過是個(gè)山匪，還敢裝作洛陽來的官蒙騙我，害我既丟了面子，又丟了里子。”

乞扶莫于看著遠(yuǎn)處的太平村，面露兇光。

“我今日就要屠了他的村子，好叫他知道我的厲害。”

“可我聽說爾朱榮給這個(gè)李爽謀了一個(gè)官職，殺了他，恐怕會得罪朝廷！”

乞扶莫于看了一眼這個(gè)不開眼一直在提醒自己的小弟，一巴掌掄了過去。

“怕什么，我就不信朝廷會為了這群漢人跟我過不去，真惹急了，老子也跟萬子乞真一樣，反了他娘的！”

乞扶莫于正要組織人手進(jìn)攻，卻見太平村木制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支騎兵隨后奔馳而出。

“他們還敢出來受死……”

可看到數(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具裝騎兵魚貫而出，乞扶莫于剛才還兇狠異常的表情，霎時(shí)間變了。

“首領(lǐng)，我們……”

“怕什么，還沒撕破臉，還有的談！”

他按住了麾下的士兵，帶著小弟摧馬上前，心想自己反正也沒有真的進(jìn)攻，還有說和的余地。

乞扶莫于臉上勉強(qiáng)擠出了笑容，溫聲道：

“我前來拜會李爽都尉，不知他……”

人至近前，乞扶莫于還沒有說完，那數(shù)百具裝甲士卻是直接沖了過來。

刀起刀落，鮮血噴灑，乞扶莫于臉上還留有一縷笑容，可人頭就此落地。

接著，這數(shù)百甲士沖入乞扶莫于數(shù)千大軍之中，猶虎入羊群，肆意開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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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村中，看著這一切的賈思勰，愣在了當(dāng)場。

這便是這些時(shí)日以來和他朝夕相處的太平村村民？

若是有此大軍十萬，天下何以不定？

想到這里，賈思勰看向了李爽，目光也不一樣了。

“先生，你以為秦何以并天下？”

李爽的話讓賈思勰回過了神，開口道：

“始于商君變法！”

“商君變法，重在耕戰(zhàn)二字！永嘉以來，我漢家之所以失天下，亦在失了此二字。”

李爽緩緩而道：

“耕而不戰(zhàn)，難保安寧；戰(zhàn)而不耕，無以久存。”

頓了頓，李爽的目光從血腥的戰(zhàn)場看向了遠(yuǎn)方的天空，鄭重的說了一句。

“先生，你對我很重要，并不是一句玩笑話。”

賈思勰看著眼前這個(gè)吃著油潑面的小子，心緒忽然激蕩了起來。

這一刻，他的身上仿佛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