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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探1546 第八十三章 這樣做是不是太傷他了?
嚴世蕃原本是萬萬不敢得罪郭勛的。
大禮議新貴里面,這位武定侯是品性最為低劣的一位,專權作威,橫行霸道,京城百姓被欺壓得很慘,偏偏又仗著天子的寵信,內閣兩位閣老的支持,是有恃無恐。
天子的寵信自不必說,如今的兩位閣老張璁和桂萼,當年可是邊緣官員,一本奏章遞入京師,力挺新帝尊生父興獻王為皇考,駁斥楊廷和、毛澄等大臣的繼嗣主張。
楊廷和震怒,朝中大臣更想仿效前朝馬順的故事,在左順門捶死進京的兩個小官。
張璁和桂萼跑到武定侯郭勛的家里,才躲過一劫,郭勛于是和這兩位結交很深,幾年前一場大獄案,張璁和桂萼也堅定地站在了郭勛的一邊。
所以哪怕現在他帶著私兵氣勢洶洶地殺過來,當霍韜提到桂萼,郭勛還會賣對方幾分面子。
相比起來,嚴嵩算什么?
別看禮部右侍郎是個三品大員,但在這群權傾朝野的大禮議新貴面前,一紙調令,四十九歲的嚴嵩就能滾去南京養老。
所以嚴世蕃才那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得罪了郭勛,張璁桂萼又不護住他們父子,那老父親的仕途就完了。
可郭勛此時點名要嚴世蕃出去,更要詢問桂載和趙晨的沖突,他怎么回答?
總不能前面還一身正氣地要為桂載澄清冤情,到了郭勛跟前就把朋友給賣了吧?
那樣張璁和桂萼同樣會讓嚴嵩滾去南京養老……
一根筋變成兩頭堵了!
為今之計,嚴世蕃只能寄希望于查明案情,這種情況下哪怕得罪郭勛,至少張璁和桂萼不會坐視不理,不然就是徹徹底底的忘恩負義。
海玥淡淡地看了嚴世蕃一眼,倒也沒說什么,轉而看向仵作李明:“勞煩了!”
李明卻有些遲疑,一時間不敢動手。
嚴世蕃有急智,趕忙勸說:“李仵作,你先把尸體驗了,結果稟告給大京兆,由他定奪是否與那位侯爺交涉便是!至于尸體的傷痕,完全可以是兇手所為,我們倆幫你看著,你快些動手??!”
李明目光一亮,這確實是個穩妥的法子,點了點頭:“勞煩兩位公子了!”
說罷,他打開箱子,取出驗尸工具,開始操作。
海玥和嚴世蕃站在學堂門口,前者朝著外面觀望,后者則頻頻看向這位仵作。
眼見李明劃開衣服,開始聚精會神地查看傷口,嚴世蕃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要查什么?”
海玥解釋:“這是通過查看尸體的傷口,確定兇手發力的方向……”
在兇殺案的鑒定中,通過傷口形態、方向、深度等特征,推斷出兇手的攻擊朝向和用力程度,是后世法醫學的核心技術之一。
別小瞧古人的智慧,古代也早有相關的驗尸方法:“以短刀為兇器,近身刺入腹部,皮膚的創口會呈紡錘形,尖端指向刺入的方向,如果是左腹部刺創入口尖端朝右上方,基本可以推斷,兇手是右手持刀,由左下斜刺入……”
事實上,如果桂載和趙晨其中有一個是左撇子,那他們發力的角度就好判斷了。
可惜現實不是偵探,沒有那么多左撇子的情況,兩人的慣用手都是右手。
所幸除了左右慣用手,還有高矮對比。
海玥直接點明:“桂公子和趙七郎身高體態有著明顯差距……”
按照目測,桂載大約是一米六五的個子,而趙晨身材魁梧,接近一米八,兩人有著十幾厘米的身高差距,再加上一胖一瘦,差距其實更加明顯。
那么矮個子的桂載發力方向就可以判斷了:“受創處是胸部,割裂了肺動脈,兇手需抬手刺擊,傷口常位于死者肋骨下緣,創口上緣皮膚因拉扯而撕裂,如果桂公子是兇手,他刺向高個子的趙七郎,哪怕不考慮如何避免沾上血跡,傷口的角度也會是由下而上。”
嚴世蕃聽得聚精會神,李明更是接上話頭:“可現在這處創口卻反過來了,由上對下刺入,如果當時的屋內不存在第三個人,那么唯一可能的發力方向,是這么來的?!?p/>
說著,這位仵作拿著一柄小刀,自己對著自己的胸部虛虛刺了一下。
由上對下刺入,與尸體上的創口相吻合。
事實上,后世有一張“身高差與典型刺創角”的對應表,兇手與死者的身高差多少,在直立攻擊時,預期刺創角是多少,實際案例的修正角又是多少,都有數據統計和支持。
古代沒有這么好的條件,只能粗糙著來。
即便如此,嚴世蕃一點就透,眼睛馬上亮起:“所以趙七郎真的是自殺!不,這點還不能確定,但如果存在兇手,個子就一定比他要高,不可能是矮個子的桂德輿,對么?”
李明頷首:“排除特別的發力技巧,確實如此?!?p/>
沒有血跡沾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投擲兇器,可那樣的創口也有特別的痕跡,李鐵鑒檢查了一番,基本排除了這種情況。
嚴世蕃大為振奮,急切地道:“李鐵鑒趕緊出具尸格,交予大京兆?。 ?p/>
李明攤開紙筆,開始動手記錄:“莫催!莫催!小的會加快的!”
“出來!嚴世蕃在哪里,出來??!”
然而下一刻,士兵們兇神惡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李明變色,立刻停筆。
嚴世蕃也是臉色慘變:“大京兆怎的這么快就撐不住了?。俊?p/>
事實上,要慶幸如今的順天府尹是霍韜,換個別的朝臣,在郭勛的兇威下,根本連片刻的阻擋都辦不到。
但眼前對方的私兵開始搜尋自己的下落,李明又驚疑不定地等待著,嚴世蕃咬牙切齒:“海兄!我就靠你了!一定要把尸體驗完,將尸格交給大京兆!”
此時此刻,他倒是真有擔當了。
哪怕是情勢所逼。
海玥點了點頭:“東樓兄放心,我一定查清此案!”
嚴世蕃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地迎了過去。
那背影頗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誒誒誒!且慢動手!”
然后他就被兩個大頭兵架住,轉了一個彎,消失不見。
“啊——??!”
很快嚴世蕃的慘叫聲傳來,隱約間還有啪啪扇耳光的聲音。
海玥默然。
誰還沒有一段黑歷史呢
只是這樣做,是不是太傷他?
且不說拖延時間的嚴世蕃,仵作李明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繼續奮筆疾書,完善尸格報告。
而海玥沒有在原地等待,朝著關押桂載的屋子而去。
方才霍韜迎向郭勛之際,吩咐左右,將這位少爺看管起來,顯然是擔心對方不知輕重,直接對郭勛說出那番話語來。
七八個衙役于門口立定,嚴陣以待地守在外面,看似負責,其實眼神空洞,根本不做巡邏,維持著“一個月半兩銀子,玩什么命啊”的態度,裝裝樣子。
順天府因屬京畿要地,天子腳下,衙役是能領取工食銀的,每年三到六兩,但常被官員以各種名目截留,實際到手更少,就算按最富裕的情況算,也不過半兩銀子。
霍韜已經是勤政的順天府尹,卻難以改變這點,他在時手下還勤勤懇懇,人一不見馬上懈怠起來。
這倒是方便了海玥,閃身來到窗邊,翻了進去,就見桂載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海玥來到面前,低聲道:“桂公子!”
“海兄?”
桂載驚奇地道:“你怎么進來的?”
海玥微笑:“翻窗戶來的,咱們說話聲低些,別驚到了外面的衙役?!?p/>
桂載頗為感動:“你我素不相識,此事更會得罪武定侯,你還為我奔走,大恩不言謝!唉……只怕我沒有報答的機會了!”
海玥發現,這位次輔公子其實很清醒,嚴世蕃的那些小心眼,對方恐怕也門兒清,抓緊進入正題:“現在說這些喪氣話,還為時過早,我此來就是要尋找真兇的!”
“真兇?根據現場,趙七郎不是自盡的么?”
桂載苦笑:“我知道你們都不信我……什么看不見的兇手,就像是編造一般……可我真的……唉!”
“我信你!”
桂載怔住,就見海玥懇切地看了過來:“確實存在著一個看不見的兇手!”
桂載激動起來:“多謝海兄!多謝!那兇手是怎么做到的,讓我看不見他的?”
海玥道:“聽起來不可思議,其實很簡單,這個兇手根本沒有來到現場,只是存在于趙七郎的心里,你自然看不見對方!”
桂載怔了怔,終于明白過來,嘶聲道:“海兄的意思是,趙七郎是被人活活逼死的,所以臨死前才那般古怪?”
海玥道:“不錯!而且這個兇手在他的心里一定有極重的份量!他當時到底說了什么?”
桂載捂住腦袋:“我真的沒聽清,他說得含含糊糊的,當時我都被嚇傻了,又不敢過去,只隱約聽到幾個字,但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了!”
“那我來說,你來聽,看看哪一句話最像是趙七郎臨死前的遺言……”
海玥一句一句試探,每句間隔片刻。
“且慢!好像是這句……”
桂載突然要求停住,動容道:“我想起來了,趙七郎當時說的就像是這一句,‘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地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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