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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探1546 第一百零三章 我看到了太陽
金秋十月,國子監內一片寧靜祥和。
秋風輕拂,卷起幾片樹葉,飄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庭院中。
學子們匆匆來去,卻顧不得欣賞景色,反倒是探討一起朝堂大事。
對外藩安南的處置。
宋朝太學作為最高學府,學生被賦予一定的政治話語權,那個時候的儒學更強調“士以天下為己任”,太學生將議政視為對修齊治平理念的實踐,逐漸形成了“論列時政”的風氣。
而到了明朝,朱元璋嚴格規定了國子監的諸多規定,洪武十五年有“學校禁例十二條”,其中就有“軍國政事,毋出位妄言”,由此國子監學子的言論自由就被大大禁錮,但又不是禁錮得那么厲害。
準確的說,還是看朝廷的風向,如果談論的大事符合君臣的要求,那就是仗義執言;如果違背君臣的所想,對不住,太祖語錄就要搬出來了,把國子監生抓入詔獄里嚴刑拷打的例子都有。
而今的議論,就在朝堂允許的范圍內。
嘉靖在禮制上說一不二,誰敢反對誰就倒霉,并非完全出于孝心,主要關系到他繼位的合法性。
在這方面質疑,其實是在撼動他的天子之位,當然辣手無情。
歷史上徐階就是在這個時間段上疏觸怒嘉靖被貶走的,他真要那么做了,依舊沒人能救得了。
但現在的朝堂,已經從禮制之爭,變為了是否對安南用兵。
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張視而不見。
甚至就連大禮議新貴都不是一條心,首輔張璁主戰出兵,順天府尹霍韜贊同,次輔桂萼不同意出兵,吏部尚書方獻夫附和。
在這種事情上,嘉靖反倒頗為寬容,任由兩派爭執,各抒己見,并不施以責罰。
當然這位天子也沒有發表意見。
而在一心會中,大伙兒也分為了兩派。
徐階和林大欽是反戰一派,認為國朝目前的局勢,不足以對安南用兵;
海瑞和趙時春是主戰一派,認為安南內亂是千載難逢之際,足以事半功倍,一旦錯過,恐怕再無收回交趾的機會了。
嚴世蕃是騎墻派,等著哪一派占據上風,就跟著哪一派混。
海玥自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
此時他抱著一摞書,回到齋舍,將夾著的兩封信件取出,打了開來。
入京師后,除了自己的進學生活外,他還最為關心兩個人的情況。
一位是芳蓮郡主黎玉英,另一位是前廣東按察使周宣。
此時的兩封信件,分別就是兩人寄來。
在國子監揚威不久,武定侯多了個便宜兒子的事情,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黎玉英就托人送了一封信件,給海玥報了自己的平安。
而今這是第二封信件。
海玥展開看了一遍,頓時眉頭一揚。
黎玉英此番來信,主要是講述自己入宮見到了太后,尤其著重描述了慈仁太后蔣氏,言辭里滿是傾慕。
蔣氏是錦衣衛中兵馬指揮蔣敩之女,興王朱祐杬的妻子,今年五十四歲,生有兩子三女,長子出生后不久即夭折,次子就是朱厚熜。
這位蔣氏很厲害,前半生主持王府事宜,興王病逝之后,蔣氏扶持幼子朱厚熜,把興王府上下管理得井然有序。
等到正德駕崩,朝廷選了朱厚熜入繼大統,蔣氏的地位愈發關鍵起來。
朱厚熜入京后第三天,就派遣官員迎生母進京奉養,其實就是把親媽接過來支持自己,而蔣氏都已經抵達京師郊外,一聽說自己將被當作王妃,而不是以皇太后的身份被接入宮中,兒子還被迫稱她為叔母時,立刻留下一句“安得以吾子為他人子”,拒絕進入京城,并要求即刻返回王府,朱厚熜聽說后,流淚大哭,表示愿意避天子位,和他的母親一道返回安陸。
但這個時候,朝廷已經擁立新帝,孝道又是歷朝歷代統治的根基,怎么可能用這種原因把皇帝廢掉?
幾番拉扯之后,張太后不得不下達懿旨,遵興獻王和興王妃蔣氏為興獻帝、興國后,朝廷還接受了朱厚熜為迎接他的母親,從大明門進入的最高禮儀。
經此一來,蔣氏才同意進入京城。
而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蔣太后和張太后又開始就尊號展開較量。
后世人看來,古代的皇帝和百官為了尊號多一個字少一個字鬧得你死我活,是不是吃飽了撐著?
但事實上,這爭的不是尊號,爭的是統治的名分和籍此衍生出的權力。
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多一個字,少一個字,便決定了政治地位的高低。
于是乎,前朝朱厚熜壓制群臣,后朝蔣太后收拾張太后,母子倆人配合默契。
這就是嘉靖初年的對決。
嘉靖固然是政治天才,但他的成功掌權,與他的母親也是分不開的,不然張太后以嫡母的名義壓在他的頭上,處處掣肘,那就太難受了,有了蔣太后入朝,他不僅有了精神上的支柱,還有了政治上的謀僚和關鍵的助力。
如今嘉靖經過大禮議事件,徹底坐穩了皇位,蔣太后在后宮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來京師的途中,陸炳其實就有所暗示,海玥跟黎玉英最后的一晚,也提示她,要發揮出女眷的優勢來。
如果從安南黎氏的角度,當然恨不得死去的是郡主黎玉英,活下來的是王子黎維寧,畢竟后者有大義名分。
但郡主也有郡主的好處,可以入后宮見到太后,走命婦路線。
“太后懿德昭昭,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昔以坤儀輔弼興邸,教子以圣賢之道,育陛下為堯舜之君,今以母儀垂范六宮,仁澤惠及四海,柔嘉化被萬邦……”
“妾雖居遠藩,亦聞太后崇儉恤民,克勤克慎,誠乃九重之懿范,千秋之慈徽,今親睹慈顏,不勝惶恐涕零……”
“惟愿太后鳳體康寧,與天同壽,福祚綿延,光耀華夷……”
總結一下,就是黎玉英在后宮里看到了太陽。
這馬屁拍得太到位了。
謹慎的態度更值得稱贊。
重要人員的信件,可能遭到檢查,不得不防。
而黎玉英這樣子夸贊,說不定還盼著錦衣衛查看,然后稟告給嘉靖。
海玥笑笑,將這封信珍而重之地收好,然后看向下一封。
這封來自于周宣。
這位隱霧村案件里明明罪名不是第一,甚至排不到前列,結果事后清算時,周宣是唯一被直接罷官,檻送入京的廣東高層。
由此海玥忿忿不平,那時的他改變不了什么,但既然同行,便盡可能地照顧一二,省得這位老者直接病倒在路上,到了京師后連為自己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在船上,周宣和他說了一些隱秘,甚至直接透露出,到了京師的刑部,他并不需要分辨什么,刑部也不會真正定其重罪。
那時海玥半信半疑,但從如今看來,這位“鐵面判官”或許真的沒有說謊。
相比起黎玉英的洋洋灑灑,周宣信中所言很簡單,就是他已經出獄,如今住在京師的一處院落里,讓海玥不要擔心,也不要貿然打探他的消息。
對此海玥選擇接受。
有些人之所以會好心辦壞事,究其根本,還是只在乎自己的道德體現,而不是真的在意他人。
海玥則是真的希望周宣有個符合他一輩子兢兢業業的結局,為那些狗官擔下罪責,實在太不值得。
而今見得對方真的平穩落地,他也暗暗點頭,又不禁感嘆:“這官場的水,真深啊!”
“十三郎在說什么呢?”
話音剛落,嚴世蕃走了進來,滿臉的春風得意。
海玥抬了抬信件:“看信呢!東樓苦讀回來了?”
“你就別取笑我了,不過我既決心科舉,就一定要考個好名次,不然你們都金榜題名,唯獨我拉下了,怎好意思見諸位?”
嚴世蕃哈哈一笑,順勢進入正題:“十三郎,一心會的活動舉辦了幾次,大家其樂融融,但這人數是不是太少了?”
海玥對于一心會收人的要求,就是四個字,寧缺毋濫。
不然按照嚴世蕃的行動力,現在恐怕人數都破百了。
那樣看似規模龐大,但就是一盤散沙,甚至還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和警惕,絕不可取。
所以海玥神情平淡,只是道:“并不少,現階段先將西游鋪開,求取真正的志同道合之輩……”
嚴世蕃眼珠轉了轉:“就有一人,向我透露出入會的意愿。”
“誰?”
“嘉靖八年進士,現刑部主事趙文華,表字元質,號梅村,浙江慈溪人。”
海玥眉頭暗暗一皺。
電視劇里胡宗憲能去嚴府拜訪,喊嚴嵩老師,但真實的歷史上,胡宗憲其實都夠不上嚴嵩,他依附的是嚴嵩的干兒子,就是這個趙文華,由此平步青云,很快成為了大明最重要的封疆大吏。
但那并非趙文華的眼光好,而是胡宗憲個人的能力強橫,趙文華在嚴黨的高層里面,屬于最沒有才能的一位,還不如鄢懋卿和羅龍文,海玥當然不會讓這等人入會。
見到海玥面容平靜,沒有表態,嚴世蕃目光閃了閃:“十三郎是不是也聽過了那個傳言?趙主事有意斷錯了一件案子?”
海玥道:“既是傳言,那就暫時還未能辨明真假,東樓可了解此人的秉性?”
嚴世蕃哼了一聲:“此人在國子監時,就頗為諂媚,還想拜家嚴當義父,我是看不上的,不是誰都能跟我稱兄道弟的!”
海玥道:“令尊之見呢?”
“家嚴當然也不會要這等心術不正之徒啊!”
嚴世蕃對于老父親的正直深信不疑,旋即又意識到,自己剛剛還舉薦趙文華入一心會,馬上找補道:“不過趙文華入了刑部后,起初倒是頗有了幾分功績,我才動心,然市井之言,又說他收受錢財,我終究遲疑,才來請教!”
海玥道:“那就暫且等一等吧!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忠奸善惡終難逃時光的檢驗。”
“此言甚是!”
嚴世蕃點了點頭,又邀請道:“十三郎可知,天橋又有新的表演藝人了?”
“哦?”
海玥并不奇怪。
鷂子班一朝覆滅,那群雜耍藝人和說書先生,要么被錦衣衛當場格殺,要么被關入詔獄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但京師百姓的需求不會消失,天橋是極佳的表演地,鷂子班沒了,很快就會有其他會社補充過來。
然而嚴世蕃接下來的介紹,倒是讓他詫異了:“云隱社?一個表演幻術的神奇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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