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第44章 ?嘉靖帝的怒火

“嘖嘖！”

朱載圳搖頭晃腦，“你連彈弓都玩不好，還能指望你做什么？”

朱載坖平靜了下來，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膝，“從小你就顯得比我聰慧。”

“那是。”朱載圳想說我娘就比你娘聰慧，這是天賦，你怎么追都追不上。不過看著朱載坖眼中的茫然，他忍住了。

“娘不受寵，我也跟著被冷落。其實(shí)，我壓根就沒想過什么奪嫡。”朱載坖看著他，“輪不到我不是。”

“自古天家無手足。”朱載圳頭往后仰，抵住木柱，“母妃說，越是窮人家，越容易為了一些雞毛蒜皮之事兄弟反目。天家能令兄弟反目的，唯有那個(gè)位置。那個(gè)位置只有一個(gè)，誰坐上去了，其他兄弟就得跪他。你說，都是兄弟，憑何要跪？”2

“到了那時(shí)，我就藩在外，誰都不跪。”朱載坖說道。

“就藩？”朱載圳笑了起來，“如今大明各處能給咱們就藩的好地方有幾處？就說父皇潛邸時(shí)的興王府所在，那可是好地方？”3

安陸不算是好地方，而且王府修的也不算好，但老興王，也就是嘉靖帝的父親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自己能做主總是好的。”朱載坖這話說的有些底氣不足。

“做主？連出城都不能，還做主？”朱載圳冷笑，“對了，為何想著偷襲崔元？”

“別裝傻。”朱載坖回頭看著小老弟，“你為何跟著我？”

朱載圳把手中的石塊往身后一丟，拍拍手，“我就是來看熱鬧的。”

石塊竟然四處都是棱角，尖銳無比。

朱載坖看傻眼了，“若是這石頭砸到了崔元，怕是要出人命。老四，你……”

“下手要狠。”朱載圳拍拍手，“人不狠，站不穩(wěn)。”

“這是你母妃教的？”

“不，是我自己領(lǐng)悟的。”朱載圳冷漠的道：“我從小就喜歡看著身邊的人斗來斗去，后來發(fā)現(xiàn)，往往笑到最后的，不是本事最大的那個(gè)。”

“是心最狠的那個(gè)。”1

“我以為你不知。”

兩兄弟相對一笑。

天家的孩子，哪里會(huì)不知曉這個(gè)道理，只是先生們要求以德服人，大伙兒裝傻罷了。2

“這里有人。”

一隊(duì)侍衛(wèi)急匆匆跑來，見到是兩個(gè)皇子也傻眼了。

“干什么？”朱載坖起身，目光不善。

“怎地，要抓咱們兄弟？”朱載圳走過來，和他并肩，“可有父皇旨意？來人！”

兩個(gè)內(nèi)侍過來。

“把我和三哥綁了，送到父皇那去。”朱載圳問老哥，“三哥，你說父皇為何要抓咱們？”

朱載坖也伸出手去，一臉慷慨激昂，“定然是有小人作祟。走，去見父皇。”

嗖！

一群侍衛(wèi)瞬間消失。4

二人相對一笑。

“以后，該如何，繼續(xù)如何。”朱載圳指指老哥。

“我怕你不成？”

“不過，我有些擔(dān)心表叔。”朱載圳嘆息，“這么有趣的一個(gè)人，若是被貶謫地方，我豈不寂寞？”

“楊錫。”

“奴在。”2

“去打探表叔的消息。”

“你們也去！”

……

蔣慶之正在宮外求見。

“崔駙馬方才遇襲。”

侍衛(wèi)好心告訴了他這個(gè)消息。

“在何處？”

“宮中，差點(diǎn)……”侍衛(wèi)指指自己的眼睛，“眼珠子差點(diǎn)被打爆了。”

臥槽！

誰干的？

蔣慶之笑吟吟的，也不掩飾自己的歡喜，“大快人心吶！”

……

“陛下！”

滿臉是血的崔元跪下。

那張年老后依舊能看出昔日俊美的臉上，此刻到處是血。

那聲音凄厲的讓嘉靖帝想到了那年一只被圍攻的貓兒，又像是啼血杜鵑。

“嗯！”

崔元好歹是自己的寵臣，誰干的？

嘉靖帝的怒火升騰。

帶路的內(nèi)侍跪下，“陛下，是彈弓。”

“可抓住了兇手？”嘉靖帝問道。

“未曾。”

宮中。

彈弓。

嘉靖帝眸色幽深，“朕，知道了。”1

“是。”

“陛下。”崔元想起了正事兒，“兩日期限已到，長威伯可曾查出了情弊？”

嘉靖帝搖頭。

崔元嘆息。

“陛下，長威伯求見。”

“哦！倒是巧了不是。”嘉靖帝仿佛不知道兩個(gè)信重臣子之間的矛盾。

當(dāng)蔣慶之看到滿臉是血的崔元時(shí)，也被嚇了一跳，然后誠懇的道：“這誰干的？太……為啥沒死呢！”

最后的嘀咕嘉靖帝沒聽到，但蔣慶之身邊的崔元聽到了，怒不可遏，“豎子！”

“老狗！”

二人之間劍拔弩張。

“咳咳！”黃錦干咳，“陛下在呢，說正事。”

崔元收斂心神，怨毒的看了蔣慶之一眼，說道：“陛下，臣聽聞工部上下都頗為不安，另外，京城文官也頗為……大家都說，殺人兇手依舊被人庇護(hù)，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

——陛下哎！這長威伯犯眾怒了。

崔元繼續(xù)說道：“臣建言，當(dāng)快刀斬亂麻，處死陳集，以儆效尤。另外，臣……”

崔元看著蔣慶之，一臉艷羨，“長威伯才華出眾，臣深羨之。不過，長威伯雖說才高八斗，可終究少了歷練。若是能到地方歷練些時(shí)日，遲早能成為陛下股肱。”

這是為嘉靖帝找臺階下。

——蔣慶之惹了眾怒，先放到地方去多幾年，等風(fēng)平浪靜，大伙兒忘記了此事，再把他弄回來。

不得不說，崔元對嘉靖帝的心性還是猜到了不少。

嘉靖帝看著蔣慶之，心中嘆息。

你這個(gè)瓜娃子，非得要和崔元?jiǎng)e苗頭。如今可好。

蔣慶之抬頭，見嘉靖帝眼含溫和之意，心中不禁一暖。

道爺此生對自己人堪稱是貼心貼肺，可最終那些自己人卻各有心思。

包括陸炳。

“慶之。”嘉靖帝想到了一個(gè)地方，可以安置自己的表弟。

崔元嘴角微微翹起，雙拳緊握。

和我斗，你還嫩了點(diǎn)！

“陛下。”

蔣慶之上前一步，“臣先前聽聞了一個(gè)故事。”

“嗯！”嘉靖帝今日沒吃金丹，有些焦躁不安。

“臣聽聞京城官員和權(quán)貴一旦家中有需要，便去五軍都督府要人。”

“要什么人？”嘉靖帝的眸子漸漸陰冷。

“要苦力！”

嘉靖帝一怔，“五軍都督府哪來的苦力？”

崔元卻心中在狂笑。

蔣慶之啊蔣慶之，你揭開了此事，就會(huì)得罪無數(shù)權(quán)貴高官。

你定然是想借用此事來回避自己的過失，可你也不想想，得罪無數(shù)高官和去地方為官，孰輕孰重？

崔元寧可去地方為官，也不愿得罪那些權(quán)貴高官。

蔣慶之說道：“五軍都督府便抽調(diào)諸衛(wèi)軍士，供給他們。”

“拿去作甚？”嘉靖帝的語氣平靜了下來。

仿佛，云淡風(fēng)輕。

但黃錦卻縮縮脖子，感到好像有暴風(fēng)雨正在聚集。

“為那些人家修宅子，甚至……種地！”

呯！

嘉靖帝手中的玉碗砸在地上，那張瘦削的臉充斥著怒火。

“誰？”

“工部主事，王新田！”

崔元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但旋即低頭。

那又如何？

權(quán)貴高官們干這事兒的人多了去，陛下難道還能把這些人都收拾了？

權(quán)貴高官都不支持的帝王，那是貨真價(jià)實(shí)的亡國之君。3

你蔣慶之想攛掇陛下……

這是個(gè)機(jī)會(huì)。

崔元心中一喜，“陛下，萬萬不可。”2

隨即崔元戟指蔣慶之，“豎子，你這是要陷陛下于不義！其心當(dāng)誅！”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眼神輕蔑。

嘉靖帝猛地醒悟，怒火潮水般的退回去。

看向蔣慶之的目光不免復(fù)雜了些。

“陛下，臣請讓長威伯去地方為官。”崔元見狀，哪有不知道趁熱打鐵的道理。

蔣慶之嘆道，“陛下，那王新田要的人，正是陳集所部。”

那又如何？

崔元冷笑，任你舌綻蓮花，今日也難逃貶謫地方的命運(yùn)。

嘉靖帝已經(jīng)在琢磨把表弟放在哪里合適，既能出政績，又要能避開那些人的報(bào)復(fù)。

終究，在道爺心中最重的還是情義。

“那王新田令陳集所部為其修葺別業(yè)，陳集所部只得屈從。”

這股子風(fēng)氣蔓延到了萬歷年間，邊軍也被影響了。將士們成了將領(lǐng)的私人武裝，將領(lǐng)們從中挑選精銳為家丁，借此控制軍隊(duì)……1

到了崇禎年間，大明軍隊(duì)實(shí)際上已經(jīng)完成了軍閥化。2

比如說吳三桂家族，便把關(guān)寧軍牢牢控制在手中。1

直至吳三桂降清，直至吳三桂再度謀反。

“那日，王新田喝多了酒，便邀了友人去別業(yè)炫耀。到了別業(yè)，王新田酒意上涌，喝罵軍士，最后嘔吐……”

“你說這些，是想要為那些人討公道？”崔元送上催命符。

文官們會(huì)為你的這番話怒不可遏。

蔣慶之沒搭理他，“王新田覺得丟人，便毆打小旗官商叢亮。商叢亮不敢反抗，任由他踩著自己的臉。”

羞辱朕的將士，這個(gè)王新田，該死！

嘉靖帝眼中閃過陰郁之色。

竟然覺得表弟越發(fā)的眉清目秀，而為王新田說話的崔元面目可憎。

“王新田踩著商叢亮的臉，令他吃……自己的嘔吐物。”

只需想想那個(gè)場面，嘉靖帝就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然后，怒火勃發(fā)。

崔元隱隱覺得不妙，但又不知道為何。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譏誚之意。

“商叢亮苦苦哀求，王新田卻越發(fā)驕狂，竟說……今日不吃，明日便讓你發(fā)配遼東。”

遼東苦寒之地，從軍就夠艱難了。發(fā)配……那是去送死。

“崔駙馬，換了你，你會(huì)如何？”蔣慶之問。

崔元瞇眼看著他，一顆心往下墜。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蔣慶之怒道：“商叢亮憤而殺人！”

“嗯！”崔元一怔，突然笑了起來，“殺人者乃是陳集，長威伯這是要另辟蹊徑為他辯護(hù)？”

“你可知陳集在軍中的匪號？”

“不知？我來告訴你，他的匪號是，義氣無雙。”

蔣慶之盯著崔元，一字一吐，“商叢亮殺人，陳集為麾下義氣無雙。崔駙馬，你一心顛倒黑白，只想冤殺了陳集，可想過軍中兄弟會(huì)如何想嗎？你這是要置陛下安危于何地？”1

一旦牽扯到了自身安全，老道就六親不認(rèn)了，你們兩個(gè)可以爭寵，但是一旦危害到了他身上，那就必輸無疑。

京城諸衛(wèi)不滿，此后嘉靖帝的安危交給誰？

瞬間。

明白了整件事首尾的嘉靖帝站起來。

崔元惶然抬頭。

“老狗！”

“陛下！”崔元跪下，“這只是長威伯一家之言。”

嘉靖帝眸色陰郁。

“那些將士都是見證者，否則，怎會(huì)冒著被發(fā)配的風(fēng)險(xiǎn)為陳集說話？崔元，你當(dāng)朕是你這等蠢人嗎？”

一旦被點(diǎn)醒，以嘉靖帝的聰明絕頂，瞬間就想通了整件事。

呯！

道爺?shù)姆鲏m飛了下來，砸在崔元的臉上。2

那道傷口再度裂開。

鮮血直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