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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250章 ?我竟然會當頭棒喝
殿外,嘉靖帝負手看著春光,說道:“當年太子還小,有一次朕抱著他逗弄,這娃一邊笑著,一泡尿就撒在了朕的身上……”
黃錦低頭忍笑。
“那時太后還在,看著這個嫩娃娃很是歡喜,每日無事便親自看護,唯恐……”
想到母親,嘉靖帝揉揉眼角,“朕本以為自己無兒孫福,怕是要走先帝的老路,沒曾想這娃竟然越來越壯實,令朕歡喜不勝?!?p/>
兩年后,蔣太后仙去,嘉靖帝悲痛欲絕。
“這宮中?。√淝?,不如市井人家?!?p/>
嘉靖帝眸色微暗。
他重情,為了二龍不相見的判語,便遠離了太子。
“是朕疏忽了?!奔尉傅塾行┬耐吹南胫@些年太子和兩個皇子孤零零在宮中活著的茫然。還有皇長女,看著就像是沒爹沒娘般的惶然不安。
黃錦勸道,“陛下也是為了殿下他們好?!?p/>
嘉靖帝搖搖頭,有些散亂的頭發在春風中飄蕩,那聲音細不可聞,“朕曾向蒼天祈禱,愿用自己的壽數,來換取兒孫的康健??蛇@老天??!它不許!”
嘉靖帝把太子身邊近侍叫來,呵斥為何不稟告太子的病情。
“是殿下不許!”
“為何?”
“殿下說,陛下每日辛勞,若是得知病情,定然會牽掛……”
“癡兒!”嘉靖帝搖搖頭。
“讓御醫們都來。”嘉靖帝回身,目光炯炯,“都叫來。”
御醫嘟囔,“早就該如此了?!?p/>
殿內,太子抬著頭。
嘴微微張開,眼中有驚惶之色一閃而逝,“孤何曾猜忌這些?!”
特么的!
瓜娃子!
蔣慶之指指自己的雙眸,“你的出生對于陛下而言是一個驚喜,對于整個大明而言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p/>
帝王無子,國無儲君,會引發許多變故。
“太后仙去前想來也是頗為欣慰,而這對于孝順的陛下而言,更是莫大的慰藉。故而陛下早早就把你立為太子。”
“表叔……”
“打住,聽我說。”蔣慶之點燃藥煙,吸了一口,透過煙霧看著神色漸漸平靜的太子,“從小你便是天之驕子,可該死的陶仲文,卻早早留下了那句判語……”
“二龍不相見?!碧诱f道:“孤的兄長兩歲就夭折了。”
“陛下悲痛萬分,陶仲文趁虛而入,以真龍與潛龍不能相見為由,下了那個判語。等你出生后,陛下便想到了這句話。哎!小子!”
蔣慶之挑眉問道,“你何時知曉了這句話?”
“九歲?!?p/>
“誰告訴你的?”
“怎么,表叔覺著那人居心叵測?”
“不,他在救你!”
蔣慶之想抖抖煙灰,尷尬發現沒有煙灰缸,便任由那煙灰積累著,“唯一的問題是,他告訴你太晚了。”
“表叔這話什么意思?”太子愈發不解了。
“所謂三歲看大,說的便是一個孩子的性格在孩童時便定型了。在你出生之后,因為那句判語,陛下便故意疏離了你?!?p/>
蔣慶之盯著太子,緩緩說道:“于是你便覺著孤苦無依,覺著陛下對你沒有絲毫父子情。這一切都可以補救。可要命的是,你身邊的那群人,那群居心叵測的狗東西。
告訴我,是誰告訴你陛下會猜忌太子?是誰告訴你陛下疏離你便是因為猜忌?”
太子面色慘白。
“不會,不會……后來我知曉了那句判語……”
“小子,你的表演瞞不過我!”蔣慶之身體前俯,一把揪住太子的衣襟,“告訴我,那該死的蠢貨是誰?”
“張香玉!”太子茫然看著蔣慶之。
“他是誰?”蔣慶之喝問。
“女……女官!”
太子突然爆發了,他抓住蔣慶之的手,說道:“可孤失眠與這何干?你這是糊弄孤!”
“一個人的性格形成很復雜,也很簡單。你在九歲之前一直以為陛下對你毫無父子情義,在此期間你會不斷加強這個念頭。數年后,在你這里……”
蔣慶之指指心口,“就會有個念頭根深蒂固……陛下對你無情無義。這個念頭經過多年加固,很難撼動。故而哪怕你聽聞了二龍不相見的判語,依舊會不知不覺的堅持那個念頭……”
就如同焦慮癥,明明知道那些焦慮的事兒不會發生,可卻會身不由己的陷進去。
太子面色慘白,“不會,孤并未……”
“有人趁虛而入,不斷在給你灌輸那些例子……看看史書吧殿下,猜忌便是帝王的親兄弟,什么父子情義,都敵不過那一切……權力和至高無上的帝位。你要小心來自于帝王的明槍暗箭,你要小心……”
太子哆嗦了一下。
“可是我說對了?”蔣慶之譏誚的道:“他們會說,要小心你那兩個兄弟,他們會成為陛下制衡你的工具。于是,你整日惶惶,整日提心吊膽……”
蔣慶之見煙灰太長,便抖了一下,長長的灰燼掉在太子的鞋面上,隨即鞋面冒起了青煙。
臥槽!
蔣慶之趕緊踩了一腳,把剛冒起的火星踩滅。
他抬頭見太子呆滯,便知曉自己一番話擊中了這娃的靈魂。
“一個少年,不,你那時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被人這么一嚇唬,整日便活得提心吊膽的。幾年下來,這人沒瘋就算是祖上積德了?!?p/>
蔣慶之松開手,“你的運氣不錯,僅僅是失眠?!?p/>
太子的眼眸突然活了過來,他一把抓住蔣慶之的手腕,“表叔,我時常做噩夢?!?p/>
“可是夢到陛下要殺你?或是你那兩個兄弟對你不善?”
“是。”太子此刻看著格外虛弱,眼神中都是哀傷,“我做了許久的噩夢?!?p/>
“想解脫嗎?”
“做夢都想?!?p/>
“那么,放松下來,想一下整個腹部極度松弛的感覺,放松,對……聽我說?!?p/>
蔣慶之坐下,緩緩說道:“陛下重情,陛下從未有過猜忌你的念頭。說實話,你自認為比夏言、嚴嵩如何?我說的是智慧和手段。”
太子搖頭,“遠遠不及?!?p/>
“可陛下敢于把權柄交給他們,自己隱于西苑。定然有人對你說過這是太阿倒持,可對?”
太子點頭,“是。”
“聽我說,其一,陛下自信無論是誰,都無法撼動自己的權力,這一點自信,他會延續到最后一刻。”
太子的身體松弛了些。
“其次,陛下重情,別說是猜忌,你可知我來之前陛下在作甚?”蔣慶之唏噓道:“陛下在翻找醫書,想從中尋到治療你失眠之癥的法子。他坐在那里焦慮不安,你可知那一刻我想到了什么?舐犢情深。”
“對于陛下而言,親情便是自己的根,是自己活著的唯一念想。小子,你想想陸炳,這等墻頭草,兩面派,明哲保身的精致利己者,卻能活到今日,你覺著是什么讓他如此幸運?”
陸炳通過聯姻和各種手段,為自己和家族拉起了一道龐大的關系網。這沒事兒,但關鍵是,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換個帝王,他這等騎墻、拉幫結派的帝王鷹犬,早已死了無數次。
“無他,陛下重情。可陸炳只是奶兄弟,而你卻是陛下的親子。小子,你想多了,糊涂了,犯渾了!”
蔣慶之一巴掌拍在太子的頭頂,“還不醒來?”
太子渾身一松,肩膀也垮了下去。
他緩緩抬頭,眼神漸漸澄凈。
起身,拱手,“多謝表叔?!?p/>
蔣慶之是下意識的拍了太子一巴掌,沒想到太子真的清醒了。
臥槽!
難道我還會當頭棒喝的技能?
蔣慶之幻想了一下自己當街賣棒喝的場景,呵呵一笑,“醒了?”
“醒了?!碧游⑿粗茉獾囊磺校拔覐奈从X著眼前的一切如此明亮過。”
他看著蔣慶之,“表叔家的臘肉,我也想吃?!?p/>
“娘的,陛下搶走了大半,夏言拿了不少,你小子又想趁火打劫……”
殿外,御醫們來了。
給太子診治的御醫說了情況,為首的御醫白發蒼蒼,他顫顫巍巍的道:“那你為何在此?”
御醫看了嘉靖帝一眼,
“長威伯在里面給殿下診治?!?p/>
“糊涂!”
老醫官跺腳,也不顧忌嘉靖帝,“一個少年懂什么醫術?殿下乃國本,豈能輕率?若是出了簍子……開門!趕緊開門!”
老醫官資格老,太子當年出生后都是他在看顧,故而頗得嘉靖帝信重。
嘉靖帝回身,就見老醫官走到寢宮門前,毫不客氣的推開大門。
“老夫……呃!”
老醫官呆立在那里。
嘉靖帝只覺得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疾步沖了過來。
寢宮內,蔣慶之坐在墩子上,嘴里叼著藥煙,仰頭看著上方投射進來的春光,眸色平靜。
“太子!”
嘉靖帝心中焦急,目光轉動,然后定住了。
太子就趴在蔣慶之的腿上,酣然入睡。
蔣慶之看著道爺,苦笑搖頭。
嘉靖帝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指指太子,蔣慶之點頭。
二人合力,把太子扶上床。
嘉靖帝為太子蓋上被子,擺擺手。
眾人告退。
蔣慶之出去,反手關門。
他對太子近侍說道:“沒大事,誰都別打擾陛下。”
他回身,透過門縫往里看了一眼。
太子躺在床上依舊酣睡。
嘉靖帝就坐在床邊,伸手出去……看著猶豫了一下,然后笨拙的輕輕拍打著太子的脊背。
嘴里喃喃有詞……
“小燕子,吱吱吱,面對房主竊細語:“不吃你谷子,不吃你糜子,在你房檐下抱一窩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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