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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793章 旺夫
回到京師后,蔣慶之一頭宅在新安巷,外界來客除去有數(shù)的幾個之外,一律丟給徐渭等人接待。
徐渭大清早就借口出去有事兒,把待客的事丟給了胡宗憲,胡宗憲氣得跺腳……他本想趁著天氣還好帶著家人出游,這下泡湯了。
再過陣子冷風能把你的靈魂吹散,出游……那是魂魄出竅。
徐渭慢悠悠的出了新安巷,一路緩緩而行。
行人或是腳步匆匆,或是悠閑踱步,每個人的神色都不同,而每個人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商人和顧客吵架,挽袖子準備動手,徐渭興致勃勃的湊過去,在外面喊:“弄他!弄他!”
前方的婦人回頭,鄙夷的道:“你這人怎地這般好事?”
徐渭呵呵一笑,“你不好?”
婦人說:“那是我男人。”
“男人最好面子,你男人挨了一拳,若是不還回去,定然心有不甘,男人心有不甘,就會拿女人出氣……”
下一瞬,婦人就沖了出去。
夫妻聯(lián)手雙打。
沒多久三人就被勸住了。
顧客拉著妻子走出來,一邊抹著鼻血,一邊看著她,眼中都是深情。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嫻靜的,從未動過手,今日怎地……”
“我……我這不是看著夫君吃虧,就忍不住了。”
男人看著妻子,輕聲道:“那人說的小妾……拒了吧!”
婦人一怔,心中狂喜。
她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晃蕩的背影,手中拎著酒葫蘆,不時仰頭開一口。
這個時節(jié)菜蔬越來越少,能吃的也就是肉和豆制品。
楊招娣的生意不錯,大清早一把屠刀揮舞的虎虎生風,幾下把排骨剁成均勻的小塊,幾乎無法分別差異。
接過銅錢,有婦人說:“來一副心肺。”
楊招娣看了此人一眼,見她穿的破舊,就知曉是囊中羞澀,于是便把秤頭悄然壓了壓,少算一些。
婦人低頭說:“家中養(yǎng)了……”
“其實心肺是個好東西。”楊招娣的身邊多了個人,一邊熟練的用草繩把心肺捆了,打結,一邊說:“心肺多洗幾次,加點醬油涂抹晾曬,或是炒制,或是燉煮,那味兒……且心肺還是大補。以形補形知曉吧?這人多吃心肺,對身體大有裨益……”
婦人臉上多了光彩,“是呢!回頭我試試,若是好,此后就在這里買了。”
“我學過醫(yī),必然不會錯。”
婦人的面子得到了維系,歡喜走了。
楊招娣捋了捋飄開的長發(fā),“你……何時回來的?”
“昨日。”這時有客人指著一塊五花肉,說是來一斤。
徐渭從楊招娣手中奪過屠刀,抬頭問,:“這等好肉可不多,這天也冷了,能放。不多要點?看,四指厚的肥膘,一嘴下去都是油,家中的小子最愛……”
“那就,來兩斤。”
“好勒!”
徐渭麻溜的一刀斬斷五花肉,稱了一下,“兩斤……旺旺的。”
楊招娣拿出了從家中帶來的早飯,坐下緩緩吃著。
“天冷,就該弄一鍋大骨湯,隨意弄些干菜,加些豆腐,一大鍋煮了吃,一家子圍著,吃的熱乎乎的,這才美。”徐渭又在忽悠人買大骨頭。
隔壁攤子的老頭沖著楊招娣擠眉弄眼,低聲道:“這位可是難得啊!”
楊招娣默然。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那等喜歡吊人胃口的女人。
徐渭這人給她的第一印象是輕浮,浪蕩子。
衣衫不整,且有污漬。看著似笑非笑,帶著一種不屑一顧的姿態(tài),仿佛世間就沒有誰能入他的眼。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平庸簡單
楊招娣覺得自己和徐渭之后不會有任何交集,沒想到的是,這人他竟然鍥而不舍。
一次兩次,楊招娣覺得徐渭是圖新鮮。
時日久了,特別是徐渭不顧身份,竟然幫自己賣肉,讓楊招娣暗自動容。
剛開始楊招娣覺得徐渭是新安巷那位伯爺?shù)墓苁隆?p/>
陛下的表弟,近臣,墨家巨子……大明名將,蔣慶之的風頭比裕王還盛,連市井女子都能如數(shù)家珍。
伯府的管事,若是要想娶妻,只需開口,多的是好人家的女人愿意。
一旦和伯府攀上關系,以后家里就多了一個靠山,誰不愿?
所以,楊招娣覺得好笑,甚至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直至后來才知曉,那個看似浪蕩子的白胖子,竟然是長威伯的幕僚。
那就更沒戲了。
她平靜下來,心中波瀾漸漸平息。
如此,徐渭該不來了吧?
前陣子徐渭消失了。
就在蔣慶之出征的同時,這廝消失了。
楊招娣覺得這是好事兒,可每當閑暇時,總是會覺得有些茫然,仿佛生命中少了些什么。
她不肯承認自己掛念那個男人,故作若無其事。
隔壁攤子的老頭兒人老成精,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勸她放下那些顧慮,只管聽天由命就是。
——這是老天爺給你的緣分,不接,那就是逆天。姑娘哎!逆天那是人能干的事兒?老天給你的,是好是壞你接著就是。就算以后他嫌棄你,咱也算是享受過了不是。
楊招娣茫然中,竟然有些懊悔。
興許,我該去接受這一切?
但她想到了自家的情況。
老父行動不便,母親在家照顧,她在外拋頭露面掙錢養(yǎng)家……
我若是嫁人了,爹娘咋辦?
在這個時代,獨女的人家?guī)缀蹙褪侨鮿萑后w的代名詞。
人的骨子里都有欺軟怕硬的本能,許多人喜歡借著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來彰顯自己強大的本能。
所以,從小楊招娣就把自己當做是男人看待。街坊來鬧事,她出頭。有人上門想占便宜,她提著菜刀豁出去了,沒頭沒腦的劈砍……
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就是靠著這股子不要命的勁頭,她護住了這個家。
人說養(yǎng)女不如兒,她便想讓世人看看,自己這個女人也能支應門戶。
但爹娘呢?
女人終究要嫁人啊!
當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時,媒人開始登門了,說的男方大多條件不好。
爹娘不滿,媒人嘆息:“老哥哥老姐姐哎!你們也不看看自家的模樣。這娶妻娶妻,吃飯穿衣,這吃飯穿衣就一人吧?可娶了招娣……難道你兩口子以后老邁了,女婿能坐視?這就是娶一個,帶兩個。一般人哪里會愿意?”
爹娘愧疚,但沒多久,母親悄然尋到她,說有人愿意上門。
上門,也就是贅婿。
贅婿沒地位,就是女家的狗……這是此刻市井對贅婿的評價。
楊招娣也心動了,于是悄然去打聽了一番那個男子的情況。
——好賭,把家業(yè)輸光了,爹娘氣死了,就剩下幾間破茅屋。
楊招娣看過那個男子,雙眸賊溜溜的,看人習慣性的看那人的腰間……那里有錢袋子。
楊招娣心涼了半截。
回到家,她對母親說了此事,母親嘆息,“可你……總得要有個人吧!”
母親的意思,最好是贅婿。
另外,還有一層意思:招娣啊!咱們家就這模樣,別挑三揀四了。
楊招娣不服,爭執(zhí)了一下,母親氣惱了說:“若是生個兒子,今日哪會……”
若是有個兒子,怎會如此艱難?
楊招娣默然良久,從此,在家中的話就越發(fā)少了,只是起得越來越早,回來的越來越晚。
原先一天賣半片豬,漸漸的,一天能賣大半頭,乃至于一頭豬。
她不再爭執(zhí),唯有個念頭:爹娘生養(yǎng)了我,我就該回報他們。我,要養(yǎng)著他們。
直至他們天年。
楊招娣就是靠著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走到今日。
心,恍若死水。
徐渭的出現(xiàn),就像是往水里丟下的一塊石頭,打破了死水的沉寂。
一次兩次,多次……死水微瀾。
“看什么呢?”此刻沒了客人,徐渭把屠刀放下,蹲下來,搓搓手,“你也該弄個烘籠,不但能取暖,還能熱熱飯菜和水不是。回頭我弄一個過來,別拒絕……”
“你……”楊招娣看著徐渭,猶豫了一下,“你就不嫌棄我嗎?”
徐渭一怔,抬頭看著這個女人,“我是個不祥之人。”
蔣慶之常說徐渭是毒舌,又說這廝若是想忽悠誰,保證能把對方忽悠的被他賣了還茫然不知,幫他數(shù)錢。
楊招娣默然,她覺得自己更為不祥。爹娘都曾不經(jīng)意說過,頭胎是女兒,后面生兒子就沒戲了。
也就是說,她把爹娘的兒子給弄沒了。
這是何等的不祥。
她把自己徹底舍棄了,其實就是抱著償還爹娘生養(yǎng)之恩的意思。
我弄丟了你們的兒子,那么,我用一輩子來償還。
“我爹早逝,我娘是妾被驅(qū)逐,我嫡母接著去了……”
在徐渭的口中,自己就是個天煞孤星。
“……雖說兄長對我……可好歹也供我讀過書,所以我不恨他。”徐渭看著這個外表堅強的女屠戶,輕聲道:“伯爺曾說負負得正。兩個不祥之人湊一塊兒……就是吉祥,就是如意。大吉大利啊!”
“負負得正?”
“就是否極泰來。”徐渭趁熱打鐵,“人若是一直倒霉,那是老天眷顧,可你看看我,如今不就那啥……咸魚翻身了嗎?”
“我……”
“你和我相識便是緣分,這是上天給的緣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徐渭鼓吹道:“別說什么不祥,我一看你就覺著……”
“覺著什么?”楊招娣摸摸有些粗糙的臉,覺得有些臉熱。
“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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