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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889章 ?蔣慶之和陸炳的底線
蔣慶之對道爺的選擇并未感到意外,在他看來,帝王和凡人一樣,都是欲望的奴隸,做任何事都會不由自主的追求利益最大化。
引而不發,不動聲色,高深莫測……后世人見多了,一句話概括:裝比!
道爺就是在裝比,用一種沉默的方式在俯瞰著京師權貴們。
爺,不對,是朕。
朕,手中握著一柄無上利劍,誰的頭鐵?
權貴們膽大包天的時候什么都敢做,但當危機來臨時,這些在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恍若神靈的肉食者,其實早已慌得一批。
蔣慶之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此刻那些權貴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如何是好。
頭鐵吧!
別的帝王難說,道爺卻是真會把那柄無上利劍握在手中,拿一批權貴來開刀。
殺雞儆猴,殺猴儆雞。
聰明的帝王會時不時拿幾個權貴來開刀,彰顯皇權威嚴的同時,也是對權貴們的敲打。
就像是祭品,又像是那只可憐巴巴的猴兒。
蔣慶之笑了笑,想到了杜賀那廝。
戶部看似大公無私,實則聰明人比比皆是。那些人知曉杜賀是他的心腹,便把顯章侯府放在后面去查。
現在杜賀應當也頗為煎熬吧!
蔣慶之不厚道的笑了。
但隨即就變成了苦笑。
“我不夠狠嗎?”
蔣慶之捫心自問,換了王安石,哪怕是范仲淹,也會在這等時候毫不猶豫的選擇利益最大化。
“我呢?”
蔣慶之想到了廣寧伯楊驍。
得知此人的惡行后,蔣慶之的怒火就一下涌了上來。
“是怒火……可我有謀略不是。”
蔣慶之想通過對楊驍動手來激怒京師權貴,引蛇出洞,再反手一擊。
“這手法如此精妙。”
蔣慶之難免有些自戀。
嘆息聲中,他低聲道:“可我確實是怒了。先前本是想毒打楊驍一頓,見到此人時,卻壓不住怒火,最終還是拔刀……”
“娘的,這倒是墨家風范啊!”
蔣慶之苦中作樂,笑了笑。
墨家就是這個尿性。
儒家遇到事兒喜歡隱忍。
退一步開闊天空。
忍一時風平浪靜。
墨家巨子們手按刀柄,不屑的看著自己的死對頭,對小弟們……不,對弟子們說:“忍一時前列腺發炎,退一步肝火中燒。殺!”
就這樣,隱忍的儒家大獲全勝。
快意恩仇的墨家消亡。
我錯了嗎?
蔣慶之撓頭。
按理作為重臣……按照李恬的說法,行走坐臥都該有個體面的模樣,可夫君看著依舊如往日一般。
蔣慶之笑著反唇相譏,“那是小人得志,裝模作樣。”
但他知曉,隨著權力的光環籠罩自己的時日越長,他會離普通人越來越遠。
這不是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事兒。
但他極力想延長這個時間。
他近乎于貪婪的感受著普通人的味兒。
煙火氣,情義……
這一切都能慰藉他。
蔣慶之點燃藥煙,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酒壺。
灌一口酒,嘆口氣,抽一口藥煙。
他想到了嚴嵩。
在北上之前,夏言曾單獨和他談話,暗示若是有機會,不妨給嚴嵩下個套。
——此戰若是能令俺答無功而返,慶之你必將聲名大噪,陛下順勢把你推出去,作為朝堂一方。
夏言從制衡的角度分析了局勢:戰事千變萬化,坑嚴嵩的機會多不勝數。別手軟,坑他一把。回京后,你借勢而上,便能成功在朝堂立足。
這還是權力之道。
蔣慶之卻婉拒。
他只用了一句話回復夏言:這是國戰!
蔣慶之捂額,“這事兒換了張居正,哪怕是徐渭,也會毫不猶豫的給老嚴挖個大坑,唯有我……”
這是我的底線!
可作為新政執政者,最不需要的便是底線。
不,需要,但底線是什么?
是新政!
為了新政成功,可不擇手段。
宋仁宗不是不夠狠,而是力有未逮。所以慶歷新政失敗。
王安石夠狠,但保守派的力量太過強大,變法失敗。
能執掌變法的,無一不是心狠手辣,殺伐果斷之輩。
“我就是個異類。”
蔣慶之想到了道爺。
“徐渭他們都看出來了,道爺想來早就有數了。卻不說。”蔣慶之嘆道:“他在等什么?”
永壽宮。
“慶之在作甚?”嘉靖帝問。
“長威伯據說在閉關。”芮景賢說道。
“這是自省?能讓他如此的,也只有夏言老兒。”嘉靖帝負手出神看著殿外,“執掌新政而心慈手軟,這是誤人誤己,誤國。朕一直不說,不是不忍,而是……許多事,提醒了實則無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黃錦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長威伯其實……他筑京觀……夠狠了。”
芮景賢嗤笑,然后掩口作惶恐狀,見道爺并未怪責,這才笑道:“黃太監有所不知,長威伯曾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咱看來,他的心狠手辣是對外,而非對內。”
黃錦瞇著眼,仔細回想了一下蔣慶之的過往。
當街斬殺俺答使者,東南剿倭之戰,殺俘筑京觀,引發不少人非議,說他好殺殘忍,心狠手辣。
而對內,哪怕是對仇鸞那等死對頭,蔣慶之卻顧全大局,并未肆無忌憚。
這人……黃錦看了道爺一眼。
道爺嘆道:“這瓜娃子,重情吶!”
永壽宮中傳來了帝王的唏噓,“情義千金不易,可這個天下,需要的卻不是情義。”
在支持新政的人眼中,這個大明就如同是一個身染沉疴的病人,需要的不是溫吞水,而是猛藥。
下衙后,徐階一身便衣,悄然來到了一家酒肆。
陸炳在等他。
“閣老。”
“陸指揮使。”
二人坐下,相對無言。
上酒菜的是一個百戶,上了酒菜后就悄然出去。
冬日的夕陽落的特別早,余暉浸染在門外,看著金碧輝煌。
昏暗的酒肆中,兩個相對無言的男子突然都笑了。
“外面金碧輝煌。”陸炳指著外面的落日余暉。
“里面有些昏暗。”徐階點頭。
“這是大有為之時。”
“老夫亦是如此認為。”
“此次風浪之大,比之當年左順門之變也毫不遜色。我本以為陛下會不表態,沒想到……”
“陛下引而不發,便是最蔣慶之最大的支持。”
“說實話,陛下重情,可我從未見他對誰如此百般維護。”
“你陸炳都沒見過?”
“閣老何須取笑我。我知曉,你心中定然在譏諷,你陸炳看似風光,可圣眷卻早已衰薄,遠不及蔣慶之。”
徐階默然,給自己斟酒。
“閣老難道好了去?”陸炳笑道:“如今蔣慶之為三輔,在直廬他越過了閣老,和嚴嵩平起平坐,這是姿態,也是對閣老的無視,以及……不屑一顧!”
陸炳看著徐階,“閣老就不怒?”
蔣慶之若是在,定然會說陸炳也有一條只比徐渭差一籌的毒舌。
徐階的眼中猛地迸發出了厲色,旋即微笑道:“今日是你請客。”
“徐階果然還是徐階,這份隱忍我遠遠不及。”陸炳嘆息,接過酒壺,“此事外人看著是蔣慶之與權貴們的一次交手,有心人也趁此想看看陛下對新政,對蔣慶之能支持到何等地步。”
淅淅瀝瀝的倒酒聲中,徐階舉杯喝了一口酒水,“這幾日輿論高漲,讓老夫想到了當年的大禮議之爭。彼時也是如此,群情洶洶,張璁等人惶然不安,陛下看似維護了他們,可卻也只能迂回……讓他去南京暫避風頭。”
當年的大禮儀之爭中,張璁等人站在了道爺這邊投機成功,飛黃騰達。但福禍相依,隨后他們就成了炮灰。
“嚴嵩父子此次并未出手,可見對蔣慶之的忌憚。”陸炳笑了笑,“嚴嵩尚且如此,閣老如何?”
徐階嘆息一聲,“當年王安石執掌新政,漸漸把手伸進了朝堂各處,讓許多人大權旁落。蔣慶之如今也在走這條路。他在政事堂和嚴嵩暗中交手,是在籌謀奪取票擬大權。”
“不!”陸炳搖頭,“閣老卻猜錯了。”
“哦!愿聞其詳。”徐階說。
陸炳舉杯,二人輕輕碰了一下,各自干杯。
陸炳放下酒杯說:“你可見蔣慶之曾案牘勞形?”
徐階搖頭,“未曾。”
“嚴嵩看似大權在握,可也牢牢被困在了直廬不得動彈。每日值守不得歇息。這是大權在握?是,卻也形同于奴隸。”
陸炳微微搖頭,“蔣慶之從進京開始,有無數次機會能執掌權力,卻棄之不顧。不是他清高,而是……此人的秉性便是如此。”
徐階點頭,若有所思。
“他重情,執拗的近乎迂腐,這一點閣老想到了誰?”
“陛下!”
“是,幾乎是一脈相承的秉性。”陸炳玩味的道:“陛下還有個特性,那便是不喜親自掌控權力,而是……”
“通過宰輔!”
“陛下是通過夏言與嚴嵩,蔣慶之與陛下一樣,王以旂等人此次一起發難便是如此。我不動,天下卻隨我心意而動,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陸炳說完,舉杯暢飲。
徐階默然看著他,他覺得陸炳對蔣慶之的判斷值得商榷,但即便如此,這番話依舊價值巨大。
陸炳卻毫不猶豫的告知了自己。
當下局勢大變,是時候了。
徐階干咳一聲,“最近老夫耽于家中兒女之事,頗為苦惱,倒是忽略了許多。”
陸炳放下酒杯,眼中含著笑意,“我亦如此。”
“那么……”徐階舉杯。
陸炳舉杯,“便一起苦惱,如何?”
“善!”
酒杯輕碰。
一門親事就這么悄然定下了。
二人漸漸話多,漸漸的越靠越近……
酒,微醺,人,得意。
陸炳起身,“我事兒多,就不多留了。”
徐階起身,“好說。”
陸炳走到門口,身后突然傳來徐階的問話,“那么,此后……”
“你是你。”
徐階點頭,“也好。”
你是你,我和你聯姻只是為了彼此利用。
而我陸炳,依舊是陛下忠心耿耿的鷹犬。
這一點,永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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