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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898章 ?將相和
老紈绔多年無子,為了求子什么事兒都干過。有次喝多了對蔣慶之訴苦,說香灰都吃了幾爐,可依舊沒有動靜。
好不容易得了朱時泰這個兒子,老紈绔狂喜,覺得守得明月開,對祖宗總算是有交代了。
這等心態教導孩子會走兩個極端,要么嚴苛的讓孩子覺得身處牢籠之中,要么就是縱容的孩子無法無天。
朱希忠走的是嚴父的路子,把朱時泰逼急了,干脆就來個裝瘋。歷史上這娃不知是裝久了還是什么,假瘋變成了真瘋。
后來被蔣慶之揭穿后,夫妻二人走了另一個極端,從嚴苛變成了極度寬容。
蔣慶之負手站在博古架前,看著跪下的朱時泰,厲聲道:“爹娘還得看你的臉色行事,還得小心翼翼討好你,唯恐你有半分不滿,卻讓你覺著拿到了爹娘的軟肋,于是越發得意,越發肆無忌憚!”
朱時泰低著頭,心中頗為不滿。
“不滿?”蔣慶之仿佛知曉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按著我的想法,你這等逆反的孩子就該丟出去,讓你去外面碰壁。爹娘會寬容你,那是因為他們是你爹你娘。外面那些人,可沒這義務,沒這情義!”
見朱時泰依舊不抬頭,蔣慶之說:“國公府就你一個孩子,這國公爵位必須是你來承襲,對吧?有恃無恐。
上了一次沙場便以為自己是成人了。看不起你爹了,覺著他不過是老紈绔,那及得上自己在沙場浴血立下的豐功偉績。”
外面朱希忠身體一震,國公夫人輕嘆:“我早就發現了。”
“為何不說”
“大郎執拗,說了我擔心他會更為得意。”
“哎!”朱希忠眸色蒼然,“為人父母……難吶!”
蔣慶之冷冷的道:“你以為自己沙場征戰了得,卻不知這世間最難的地兒不是沙場,是人心!”
“西苑乃是天下權力中心,陛下在永壽宮中遙掌天下,嚴嵩一黨秉政大明,你爹以帝王近臣的身份,勛戚的身份入值直廬,你可知這些年他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多不勝數!”
蔣慶之其實挺佩服老紈绔的,能在道爺和嚴黨中間屹立不倒,若非他的介入,嚴嵩父子對他依舊是拉攏的姿態。
這里面有多少苦心孤詣,多少煎熬,多少謀劃……
“就你這樣的蠢材,進了直廬最多能活半日,就得被那些人給生吞活剝了。”
蔣慶之冷笑,“別不以為然。嚴嵩一黨的實力你應當清楚,你那些紈绔同伴看似不屑一顧,可但凡嚴黨那邊開個口子,他們的父祖馬上就會削尖了腦袋去奉承,去討好,只求能得了嚴嵩父子的青睞。你那些伙伴家中可有得罪嚴黨的?”
“有,不過……”朱時泰想到了一個玩伴。
“不過什么?不過后來成了破落戶?”
“是。”
“誰干的?”
“嚴嵩父子。”
“你覺著那家子可是蠢材?”
“不蠢,只是……站錯了隊。”
“你可覺著自己比那人的父祖厲害?”
“遠遠不及。”
“那么,能讓嚴黨忌憚并拉攏的你爹,你有何資格去看輕他?”蔣慶之輕聲道:“那是能讓陛下看重的近臣,你以為,陛下會看重一個老紈绔?”
朱時泰如遭雷擊,猛地抬頭。
“紈绔只是你爹對外的一個面具,是他的存身之道。并非他的本來面目。你爹的手段你以為差?帝王近臣就沒有一個是傻子。這些年倒在你爹手中的人有多少?其中不乏絕頂聰明之輩,不乏所謂的名將。”
“你爹哪來的今日?”蔣慶之說:“是一步一個臺階走上來的,身后是倒下的一個個敵人和對手。而你,靠的是什么?在虎賁左衛,你真以為沒有你爹和我,你就能如此輕易站穩腳跟?”
“二叔,你不是說不會照顧我嗎?”
自信滿滿的少年,覺得天地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少年,就這么被蔣慶之一步步把驕傲和自信給擊破了。
“心態崩了?”蔣慶之拿出藥煙,點燃后,吸了一口,幽幽的道:“我說了不會關照你,那是假話。我不是圣人。對自家的娃做不到這一點。你爹亦是如此。
你可知你爹為了你,多次悄然去虎賁左衛看你操練,但凡發現你不順,被人排擠或是責罵,便備受煎熬,回頭便尋來我……
你可知你娘在你從軍后頻繁去寺廟道觀,但凡見到一尊神像便會跪下虔誠祈禱。她不為自己,不為國公府祈禱,為的是你!”
蔣慶之仰頭,想到了前世的得娘,“他們所求的不是什么國公府的傳承,而是你能一生……平安喜樂!”
“二叔!”
朱時泰的自信和得意剛被擊破,借著又被情感沖擊,張開嘴,臉頰哆嗦著。
蔣慶之走了出去,對老朱兩口子指指里面。
“大郎!”
“爹!娘!我……我錯了。”
蔣慶之叼著煙,看著院子里的假山,突然想到了大鵬。
孩子就是這樣,在叛逆的年紀時,他們需要的不是什么教導,而是榜樣。
誰能貼合他們此時的三觀,誰便是他們的朋友。而父母長輩的三觀和他們大相徑庭,彼此朝夕相處,孩子便會覺得不是一路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
酒逢知己千杯少。
后世那些偷偷去喝酒的少年,其實追求的不過是能安撫自己對未來的茫然罷了。
“二老爺。”一個侍女過來,“前院說二老爺家人來了。”
蔣慶之去了前院,來的竟然是徐渭。
“伯爺,大喜!”
“說。”蔣慶之抖抖煙灰,心想會是什么?
“就在方才,有十余權貴去了戶部,主動申報了田地和人口。”
徐渭神采飛揚,“這只是開始,有了這批人打頭,后續定然會越來越多。這局棋,活了!”
蔣慶之笑道:“預料中事。那些人不敢冒險,必然會低頭。對了,可有建言擴大清查范圍的奏疏”
權貴在蔣慶之眼中只是冢中枯骨,他先拿權貴開頭,便是敲山震虎,隔山打牛。
“還未有。”徐渭撫須,“那些人不會甘心。再有,都是一群聰明人,既然都主動申報了,那為何不再進一步,對陛下示好呢?”
利益最大化才是王道啊!
“你且去直廬盯著,另外……”蔣慶之吸了口藥煙,瞇著眼,“告訴夏公,別再糾結我的秉性如何,大事兒要緊。讓老頭子趕緊去放話,就說我說的,權貴對陛下忠心耿耿……誰沒走錯過道呢!改回來就是了。”
徐渭笑道:“這是蠱惑那些人反戈一擊啊!倒是讓我想到了將相和。”
此次事件中,士大夫們躲在背后不斷煽風點火,乃至于助拳。權貴們在高壓之下跪了,反手一擊……
“甘特娘的!”蔣慶之獰笑道:“躲得了初一,難道還能躲過十五!”
“伯爺,戶部官員陸續趕赴各地,有了京師權貴的低頭,隨后清查田畝氣勢如虹……”徐渭輕聲道:“地方乃是士大夫們的天下,我覺得,要準備應變。”
蔣慶之點頭,“陛下有這個準備,我也有。”
“那……可要令各處衛所戒備?”徐渭眉間多了狠色,“若是地方士大夫鬧事……”,他并指如刀,猛地揮下。
蔣慶之微微搖頭,“許多事,都得見招拆招。老徐,這是一場殊死之戰,咱們必須得牢牢的占住了理。”
“輿論!”
“對,唯有占住了理,咱們的嗓門才能壓過對方。為此……”
蔣慶之眸色微暗,“我有些無恥,不,是無情吧!這倒也符合陛下和你等的期望。”
“傷幾個人在所難免,事后彌補罷了。”徐渭說。
新政不是請客吃飯,蔣慶之有這個心理準備。
老紈绔家的飯菜讓蔣慶之有些膩味,喝了幾杯酒后,他指著菜肴說:“老哥,你家中飯菜太油膩了些。”
“祖祖輩輩都是這么吃過來的。”朱希忠不解,“難道不夠美味?”
“美味是美味,都是用大油大葷,用調料弄出來的。不說什么食物本味,就這等吃法,小心這里……”
蔣慶之指指太陽穴,“嘭的一聲,就炸了。”
“你別嚇唬哥哥。”朱希忠笑道,笑容在蔣慶之認真的表情下凝固,“你不會說真的吧?”
蔣慶之點頭,“我害你作甚?吃多了這等油膩重口的食物,可曾覺著頭暈眼花,覺著氣喘,覺著走路笨重……別看我,摸摸腰,定然是粗壯如牛。”
兩口子齊齊摸腰,朱時泰在偷笑。
“一直是這樣,也沒啥事。”朱希忠說。
“你覺著疾病哪來的?一朝一夕?非也,乃是日積月累。老哥,嫂子,咱不說長生久視,爭取活到八九十吧!”
蔣慶之說完,舉杯,“酒不錯,我家里一群酒鬼,我也被熏陶的有些嗜酒的意思,回頭弄幾壇子過去。”
酒足飯飽,蔣某人卷帶了十余壇酒水回家。老紈绔夫妻卻在糾結究竟是學嚴嵩茹素,還是繼續自己的飲食習慣。
朱時泰嘆息,“爹,娘。娘子那邊肚子老大了。我既然從軍,此后怕是不常在家。我不求多,只求將來孩子大了,有了娃,爹娘能幫忙帶帶。”
“四世同堂!”老紈绔看著妻子。
“想想就美滋滋。”國公夫人意動。
蔣慶之不知自己的一番話改變了老紈绔兩口子的命運。
他此刻站在夜色中,冷冷道:“查清了?”
“是。”身前是夜不收百戶官陳集,“下官盯著那人許久,北征之前他便尋機靠近朱時泰,不時示好,或是不著痕跡的幫他一把。北征開始又給了不少提點,朱時泰對此人頗有好感。”
“都說了什么?”
“說了些朱時泰大才的話,就是吹捧。又時常為朱時泰抱屈,說他上官打壓,必然有人指使。但凡家中有些關系,也不至于被人壓制……”
“很有趣啊!”蔣慶之微笑道:“明日去拿了來!”
“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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