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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961章 ?松江府萬眾一心,少年仗義執(zhí)言
后世人讀史,讀到大明中晚期時,會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那就是老子英雄兒好漢。
這股子風(fēng)潮是從楊廷和開始的。
楊廷和為宰輔,德高望重,名滿天下。帝王倚重,宮中太后尊重……這便是人臣的巔峰。
隨后他的兒子,那位大才子楊慎就登場了。蔣慶之甚至猜測,楊慎在中后期是作為楊廷和智囊般的存在。
楊廷和與張?zhí)舐?lián)手壓制嘉靖帝,楊慎出謀劃策,甚至赤膊上陣,鼓動百官叩闕。
父子聯(lián)手在官場闖蕩,這是開端。
接著便是嚴(yán)嵩父子。
接著是徐階父子。
接著是……
在這其中最令人詬病的便是嚴(yán)嵩和徐階父子。
嚴(yán)世蕃以白身入閣,為不名之宰輔,這開了大明先河。可以說上下千年都罕見。
而徐階為兒子造勢也不遺余力,這也就罷了,誰都干過這等事兒,舐犢之心嘛,人皆有之。
可徐階的兒子,也就是那位大公子徐璠,在應(yīng)天府鄉(xiāng)試中竟然請人代筆。
牛逼不?
小母牛倒立,牛筆沖天了。
這事兒就發(fā)生在前年,徐階因此請辭,道爺不許。而后徐璠便灰溜溜的回到了華亭,蟄伏著等待時機。
換個考生代筆,早已被革除功名,甚至發(fā)配流放……至少也得關(guān)他三五年吧?
這位大公子屁事沒有,拍拍屁股回到了華亭后,依舊做他的第一公子。
可此刻,這位大公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低估了蔣慶之。
但高估自己是沒有的。
“陳連!”畢竟是徐階刻意栽培的兒子,徐璠馬上反應(yīng)過來了,“讓陳連搶人!”
此事唯一的轉(zhuǎn)機便是把那幾個讀書人控制住。
“來不及了。”王夢秋嘆道。
蔣慶之抓住的人,誰敢去搶?
徐璠身邊的清客說:“大公子,興許此事那幾人不知情,是自發(fā)的呢?”
王夢秋點頭,“拭目以待。”
徐璠說:“如此,讓陳連攔住蔣慶之,當(dāng)眾問那幾人。”
“對,否則蔣慶之心狠手辣,人被他帶走屈打成招,找誰說理去?”
陳連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擋在了城門外,“長威伯,此事當(dāng)交給我松江府查辦。”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除非是帝王旨意,否則就得按照官場規(guī)矩來。
在場有懂行的都笑了,有人說,“蔣慶之是京師強龍,可這是南方,到了這兒想翻身,對不住,不給他這臉。”
“陳府尊威武不能屈,果然是個好官。往日咱們卻看輕了他,不該!”
“板蕩識忠臣吶!”
陳連聽到這些話,心中把那些吃瓜或是有心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他本就想按照官場規(guī)矩來,無論蔣慶之如何怒不可遏,也找不到一點話柄借勢發(fā)飆。
可這些人話里話外卻把他當(dāng)做是威武不能屈的好漢子,包青天第二。
臥槽尼瑪!
包青天的那些故事是以訛傳訛好不好,包拯青天的美譽來自于他改進了審案的過程。前宋官員審案,嫌犯是見不到主審官的。
你沒看錯,嫌犯和主審官隔老遠呢!
往來咋辦?
胥吏來回傳話啊!
可話一被中轉(zhuǎn),往往就走了樣。甚至有人買通胥吏,暗自扭曲雙方話語,于是乎,好人背鍋,壞人逍遙。
包拯覺得這是弊端,于是便廢除了這個規(guī)矩,直面嫌犯審案。消息傳出去,民間皆稱之為青天。
陳連是想有一番作為,可壓根就沒想過做青天。他不是傻子,知曉做青天的代價,不是被官場排擠,便是被當(dāng)?shù)睾缽娛考澮暈閿橙恕?p/>
所以,他只想做個打油翁……在幾方勢力之間油滑的來回穿梭,攫取好處。
吃瓜眾的一番話卻把他頂住了。
陳府尊,咱挺直了,別趴下!
陳連心中大罵,也暗自叫苦,但當(dāng)著一干人等他還真沒辦法趴下。
只好一臉肅然的擋在前方。
蔣慶之覺得有些好笑,他指指陳連,“戶部官吏三人被燒死在駐地,你身為知府,做了什么?”
陳連說道:“下官親率好手查找線索,連日奔波未曾懈怠。”
“那么,結(jié)果呢?”蔣慶之問。
這不是打臉嗎……陳連說:“兇手狡黠。如今南京刑部的人正在追索。”
——不是我軍我能,而是敵人太狡猾。這不,南京刑部的人也束手無策。所以你長威伯想藉此攻擊本官,沒戲。
“那是義士!”有人高呼。
“那是我松江府的義士。”
“那些酷吏該死!”
“本就死有余辜,那些人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此刻大明風(fēng)氣漸漸開放,首先是輿論,也就是八卦,無所不敢說。其次是。那些窮酸窮的一批,便寫幾本去換些錢糧,好歹果腹。若是有多余的,還能打一壺黃酒,來一碟子茴香豆,偷得浮生半日閑啊!
文人嘛!
特別是那些屢試不中,滿腹牢騷的文人,對現(xiàn)狀最是不滿。他們把滿腹牢騷和懷才不遇的不滿,盡皆化為筆下文字,明嘲暗諷……對當(dāng)下各種現(xiàn)狀大加鞭撻。
比如說寫游俠,寫江湖好漢,往往對立面是官吏,是權(quán)貴。情節(jié)多半是官吏權(quán)貴橫行不法,做下惡事,江湖好漢得知后義憤填膺,拔刀相助……
寫到最后大結(jié)局,官吏權(quán)貴被拿下,江湖好漢們功成身退。
蔣慶之瞇著眼,他老早就看出了這種勢頭。
隨著大明國勢的下滑,百姓的日子也越發(fā)難過。執(zhí)政者覺得百姓能忍耐,可卻忘了一件事兒……
忍,便是蓄積,蓄勢。
當(dāng)這股子郁氣和不滿蓄積到了極點時,便會突然爆發(fā)。
最好的法子是化!
化解這些郁氣。
擊敗俺答后,軍費開支便會少一大截,百姓的負擔(dān)便能少許多。
開海后,南方一帶的各種產(chǎn)業(yè)便會蓬勃發(fā)展,普通百姓若是沒有營生便可以去做工,也可在家做些事兒。婦人們織布或是做針線,也能掙不少。
怎么化解民間郁氣?
蔣慶之前世便是個小市民,知曉最好的法子便是兩條,其一,大勢。國家強大,無需擔(dān)心外部威脅。其二,增加百姓的收入。
南方發(fā)展起來了,再帶動北方,整個大明一旦進入了發(fā)展的快車道……艸!什么七海霸主,都不是事。
一里一外,若是做到了,那便是妥妥的嘉靖盛世。
他南下便是為此而來。
所以,他在等。
等陳連,等那些士大夫,等那些百姓都蜂擁而至。
人越多越好。
一千騎就在他的身后,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警戒態(tài)勢。
城門里人太多,便紛紛涌了出來,但卻不敢靠近那一千騎,便在兩側(cè)圍觀。
“多少人了?”蔣慶之問。
徐渭一直在觀察,“伯爺,少說三千。”
“差不多了。”蔣慶之點頭。
這時被控制在蔣慶之身側(cè)的幾個讀書人中,一人喊道:“我輩今日有死而已,為我松江府父老而死,為這個天下赴死,何懼之有!”
這話煽動性太強了。
兩側(cè)的圍觀者們開始涌動
“去解救我松江府的義士們!”人群中有人在鼓動。
“這才是蔣慶之的大麻煩。”趙福和朱藝相對一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喜意。
“開始了。”王夢秋在布莊門外嘆道:“兩三千人猬集,別說是蔣慶之,就算是陛下親臨,也只能退避三舍。”
徐璠說:“如此也好。”
雖然未曾一展第一公子的手段,但只要能讓蔣慶之知難而退,他便能發(fā)動輿論為自己和父親徐階造勢。
萬事莫要追求圓滿……當(dāng)初鄉(xiāng)試代筆事發(fā)后,徐璠狼狽回鄉(xiāng),半路遇大雨,正好道旁有座寺廟,便進去避雨。
廟里有個老和尚。
情緒糟糕的徐璠施舍了些香火錢,發(fā)了幾句牢騷,大概就是人生不如意的味兒。老和尚意味深長的說了這句話。
罷了!
徐璠搖搖頭。
城外,蔣慶之剛舉起馬鞭.
陳集剛想策馬出來。
“長威伯沒說謊!”
沉默涌動的人群停了一下。
這個聲音很稚嫩。
也有些惶然。
但依舊在喊著。
“我看見了,我看見他們只是用刀鞘抽打手臂和腿。我親眼看見了。”
人群徹底停住了。
有人氣急敗壞的喊道:“是誰?”
人群中傳來了有人被捂著嘴,依舊想努力呼喊的聲音。
眾人循聲回頭,慢慢讓開了一條通道。
通道的盡頭,一個農(nóng)夫,一個少年農(nóng)夫。
看著是父子。
農(nóng)夫捂著少年的嘴,對眾人賠笑,“這娃被曬糊涂了,不,中邪了,小人馬上就帶他回去拜神,馬上走,馬上走……”
就在他說話時,手上松了些,少年掙開他的控制,撒腿就順著通道跑。
“大郎!”農(nóng)夫惶然喊道。
兩側(cè)的人群看著少年農(nóng)夫,神色復(fù)雜。
突然有只手從人群中伸出來,抓向少年。
蔣慶之饒有興趣的看著少年,擺擺手。
神箭手黃炳手中一直拿著弓箭,張弓,放手。
箭矢閃電般的掠過,就在那只手剛觸碰到少年時,正中手臂中部。
那只手伴隨著慘叫縮了回去,兩個軍士拔刀沖進了人群。“閃開!”
少年不知自己方才逃過一劫,他跑到了最前面,氣喘吁吁的看著蔣慶之。
眼中有蔣慶之熟悉的光。
一如他當(dāng)年去南美討生活之前,站在家鄉(xiāng)最高山峰上,意氣風(fēng)發(fā)沖著小城呼喊的那種光。
“伯爺,我親眼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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