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十五章 心經(jīng)

邢夫人對賈母的問法很是無語，酒席都開了一半了，老太太不是才發(fā)現(xiàn)缺了個孫子吧。2

老大就是才看見，問你了

她自己也不待見那孽庶，如今見外人上門，當(dāng)著家里人面就甩鍋給自己。

好像就自己這個嫡母才是不慈的。

邢夫人忍著氣道：“這孽障一貫倔逆，整日不安分，我和老爺都難管他，這會子也不知窩那個旮旯里了。”

賈母知道邢夫人心中不服，也不說其他，只讓丫鬟把人請來，即是內(nèi)侍，也不用避諱女眷。

眾人見丫鬟帶進來個三十多歲的內(nèi)侍，白凈端正臉龐，穿青織金妝花飛魚服，頭戴黑紗山冠，舉止沉穩(wěn)從容。

“下官是康順王府都知監(jiān)王棟，見過榮國老夫人，奉親王令給貴府賈琮公子送來守歲禮。”

賈母進慣大內(nèi)皇宮，知道都知監(jiān)是內(nèi)侍中高等品級，這人竟是康順王府的總管太監(jiān)。

賈母忙道：“王公公有禮，一個小孩子而已，親王實在錯愛，還麻煩王公公跑一趟。”

王棟笑道：“國夫人客氣，王爺素來惜才，能入他眼的，都是世間英杰，我跑幾步算什么。”

賈母心中有些便扭，這個自己最不喜的孫子，在他人眼里竟這么金貴的。

按正常的情況，康順親王是不可能讓堂堂都知監(jiān)，給個孩子送守歲禮。

原因是那日周昌言回來后，帶回賈琮寫的那幅心經(jīng)。

雖然賈琮仔細看過探春送來的那些歷書傳記，但幾本書實在無法盡敘所有。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這條時間線中，并沒有玄奘這個人，心經(jīng)這本佛教也還沒傳譯入中原。

當(dāng)康順親王拿到他寫的那幅般若心經(jīng)，不僅驚艷于書法，更被這從未見過的佛教經(jīng)典所震驚。

般若心經(jīng)雖只二百六十字，但卻闡述了五蘊、三科、四諦、十二因緣等佛學(xué)根基釋義，并直指本性本空的佛教核心理念。

字字珠璣，句句玄妙，玄心默誦，可達消業(yè)化惡，撥開心塵見性明心。

在原來的歷史中，般若心經(jīng)是流傳最廣的佛門典籍，近千年來為無數(shù)仰佛之人傳頌。

像般若心經(jīng)這樣的蓋世典籍，凡是有些修養(yǎng)見識的看了，沒有不被打動的。

當(dāng)今太上皇就是極其崇佛之人，自退居深宮十年，每日與古佛經(jīng)卷為伴。

此舉帶動大周這些年佛學(xué)興盛，崇信佛教之人與日俱增。

每至太上皇生辰，各部官員也都送些佛像、佛衣、貝葉古經(jīng)之類的物事。

康順王作為太上皇最寵愛的幼子，少年時在父皇身邊久受熏陶。

對佛學(xué)自然很有一番見識，見到賈琮寫的般若心經(jīng)，便將之視同至寶。

他博覽群書，對佛門典籍也多有涉獵，卻從未見過這篇般若心經(jīng)。

問了門下眾多清客，也都說從未見過。

賈琮以十齡童而有如此卓絕特立的書法，已讓康順王震驚莫名。

但這還能理解為，賈琮在書法一道有異乎尋常的天賦。

但要說般若心經(jīng)這樣的佛門經(jīng)典，也是賈琮所創(chuàng)，那他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而是絕對不可能。

這闕般若心經(jīng)義理深邃，詞章清簡精粹，非久經(jīng)紅塵，勘破世情有大智慧，大領(lǐng)悟之人無法所為。

這等經(jīng)典甚至還非一人之功，可能是數(shù)代佛門大德凝聚積淀才得以成卷。

賈琮雖然天賦異稟，但他不是仙神，絕不會有這般逆天。

但他又是從哪里得到這部佛門經(jīng)典的？4

他因欣賞賈琮書法，書信相邀他參加文會，那也不過是才情君子之交。

礙于身份，他也不好親自上門問詢原由，所以便想出送除歲禮的借口。

王棟是康順親王從小的伴當(dāng)，為人精明周到，辦事老練，是他最心腹之人。

讓他來送除歲禮，以他的本事，必定能從賈琮那里，搞清楚般若心經(jīng)的來歷，這也是康順親王讓他來送禮的因由。

王棟為人精細，眼睛在席上掃了一眼，目光就定在末座的賈環(huán)身上。

他看出這一桌少年男女都是國夫人的孫輩，那胸前佩戴五彩美玉者，必定是賈府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名叫寶玉。

王棟身為王府的總管太監(jiān)，這等神京奇聞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以為未座的賈環(huán)就是賈琮。

只是這孩子面相猥瑣些，和王爺眼中奇才，實在相去甚遠，正當(dāng)他有些迷惑。

卻聽賈母說道：“今兒他并不在這里。”

王棟面露不解之色，賈府在辦守歲宴，一屋子兒孫都在，偏那賈琮不在。

莫非坊間那些傳言是真的，要這樣，這老太太可有些老糊涂。

探春見堂中氣氛有些尷尬，靈機一動道：“老太太，今兒琮三哥有些不適，人沒來成，我和二姐正想去瞧瞧，就讓我們倆給這位公公帶路吧。”

聽了這話賈母和王夫人等人松了口氣，家丑不可外揚，竟讓探春遮掩過去了。

王夫人平時對這個庶女好臉色，也只是為自己博個好名聲。1

今見她手段機敏，顧全大局，在外人面前護住了體面，真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賈母對探春就更滿意了，三個孫女中她本最看重探春，今兒這一遭，說明她沒看錯人。

黛玉心思最為通透，又一向和探春要好，明白探春并不只是為賈母遮掩。

連她都看出，昨日賈琮剛收到康順親王來信，今日人家又遣人送守歲禮。

一個外人都如此看重賈琮，反而自家人一味冷落厭棄。

賈琮的能為已顯崢嶸，相比之下內(nèi)宅里那點子齷齪就上不得臺面了。

這位都知監(jiān)回去把話一傳，旁人只會笑話賈門淺陋鼠目，自棄干城。

說不得還會有嘴毒的說外祖母糊涂。

到時候一家子丟了體面，外祖母倒罷了，大舅父那邊只怕更恨賈琮，那位琮三哥以后的日子更難熬。2

黛玉心中莞爾，探丫頭倒是乖人，心思也是聰慧的很，這會子就給他琮三哥找補了。

……

東路院廩庫房。

趙嬤嬤走后，房里就剩賈琮和芷芍。

昨天榮寧堂里的事情，沒半天便傳到了東路院。

院子里慣會捧高踩低的婆子媳婦聞到味道。

知道這娼妓生的種居然被王爺賞識，還要參加讀書官兒才能去的什么文會。

還聽說西府的二老爺突然也賞識起賈琮。

說不得這人就要翻身發(fā)跡起來，雖說生娘不堪，但怎么說也是老太太的親孫子，根子上一點不歪。

于是廚房里那些饒舌的婆子，還沒得了邢夫人的信，就開始偷偷放水。

今晚芝芍去廚房領(lǐng)飯菜，米飯居然是剛出鍋的，還有幾個時鮮的小菜。

再加上下午賈琮出去買了些吃食，這一頓除夕飯居然異常豐盛。

孤燈燭火下的主仆兩人，算是好好的吃了一頓年夜飯。

等到芝芍收拾完碗筷，賈琮多點了根蠟燭，拿一本賈政送的四書注解來看。

廩庫房外不時傳來零星爆竹聲，還有路過的帶著喜慶的嬉笑聲。

和外面沉浸于新春即到的歡欣世界相比，廩庫院是與世隔絕的清冷之地。

芝芍怕打擾賈琮看書，悄悄找來梯子，在房門處張貼賈琮寫的對聯(lián)。

廩庫院上空突然炸開幾朵美麗的煙花，芝芍搓著通紅小手，神色雀躍的看著那煙火從絢爛到歸于死寂。

賈琮聽到響聲，從屋里出來，看到芝芍細腰如束，衣履單薄，小臉凍的通紅。

“這么冷的天，你穿這么些就敢往外跑，小心凍破了皮。”

賈琮說著拿起芝芍一雙小手，放在自己嘴邊哈氣取暖。

他抬頭看芝芍剛貼的門聯(lián)：“芝芍，你說那個字寫的最好。”

芝芍嘻嘻笑道：“三爺寫的字，個個都是頂好的。”

這時院門處傳來“哚哚”的敲門聲，在偏僻幽靜的廩庫院中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