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扶搖河山 第四十三章 落霞橋頭

芷芍看到王善保家又來，眉頭一皺，也不想搭理她，自顧整理賈琮寫的那些宣紙。

自從賈琮出了事，她心枯了大半，只是苦熬著等他回來，平時(shí)只在屋里找事做打發(fā)時(shí)間。

以往見到王善保家還會(huì)應(yīng)酬兩句，因?yàn)闁|路院許多事情都掌在這婆子手中，不想三爺吃虧，表面上還要和她過得去。

但賈琮出事久久未歸，把芷芍心中那些忌憚都沖淡了，也沒了往日的幾分機(jī)敏。

王善保家見了她這樣子，心中怒火就點(diǎn)上了。

再加上新被大老爺一頓臭罵，幾輩子老臉揭了一半，打定主意今天要做上一場，非讓這賤丫頭對(duì)自己服帖不可。

“大老爺發(fā)了話，讓你今天就收拾收拾去上房做事，你也不要在這屋里折騰了，左右以后也空了。”

芷芍心里一驚，調(diào)撥一個(gè)丫鬟，還用大老爺親自開口，左右就是上次邢夫人說的那事，世上居然有這樣的老子。

自己兒子生死不知，就惦記上兒子屋里的丫鬟，心中惡心至極，三爺不見了，這地兒竟一刻也不能呆了。

王善保家的見芷芍還楞著不動(dòng)，便對(duì)帶來的兩婆子說道：“你們幫她歸置，乘早把人帶走，了了一件事。”

芷芍往后退了幾步：“我不能走，我等三爺回來，他來了還要人服侍。”

王善保家的老臉一拉，吐沫橫飛的叫囂：“少做你娘的春秋大夢(mèng)，這都幾天了，連個(gè)鬼影都不見，你那喪氣的主子回不來了！”

芷芍聽了這話，臉色一白，渾身像篩子一般顫抖。

賈琮出事，她煎熬了這么多天，本就到了崩潰的邊緣，如今更像是心中什么東西被打碎了一般。

因被芷芍頂了一句，王善保家的也被激起了性子，往日賈琮還在，多少還有些尺度，因?yàn)橹蕾Z琮最近得了二老爺賞識(shí)。

如今人都不在了，她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帶來的兩個(gè)婆子都是他的心腹，說話便沒了顧忌，只要把這賤丫頭唬住就是。

“你這死丫頭迷了心，是不是見你那短命的主子長得像她下賤的娘，動(dòng)了春心，想將來跟了做小，我勸你早死了這份心。

不要說他死了，就算他沒死，就這種妓子生過歪貨，在這大宅門門里，也就是受罪遭賤的命，還不如現(xiàn)在早死早超生……。”

芷芍被氣得話音顫抖，俏麗的雙眸中映出從沒有過的憤怒：“你住口，不準(zhǔn)你這么咒三爺！”

王善保家的見她還敢頂嘴，氣焰愈發(fā)囂張，步步逼了上來，手指頭都快戳到芷芍臉上。

“我咒他又怎樣，左右都是個(gè)死鬼了，大太太已給他預(yù)備了，璉二爺剛打發(fā)小廝到壽材鋪給他挑板子……”

王善保家的正惡毒的說著起勁，突然聽芷芍凄厲的慘叫了一聲，將她嚇了一哆嗦。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芷芍已哭喊著推了她一把，力氣竟大得出奇，王善保家的退了幾步都沒止住勢，一頭就撞在書案的尖角上。

這張書案是芷芍和賈琮從雜物房里淘的，案角都是殘破的，生了許多參差不齊的木茬子，王善保家的剛好就撞在上面。

站在門口的兩婆子，只聽見芷芍一聲凄厲的慘叫，接著便聽到一聲嘭的悶響。

沖進(jìn)屋里一瞧，就見芷芍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的站在那里，而王善保家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死活。

兩個(gè)婆子被眼前的場景嚇呆了，望著這個(gè)往常俏麗乖巧的丫鬟，今兒卻像是厲鬼附體般可怕。

她們眼睜睜的看著芷芍失魂落魄的沖出了房門，根本不敢伸手去拉扯。

“不好了，殺人啦……！”

驚恐的叫聲在廩庫院里響起，這兩婆子也不敢去碰滿臉是血的王善保家的，跌跌撞撞跑去和賈赦、邢夫人報(bào)信。

這邊賈赦得了消息，也顧不得王善保家的死活，只吩咐小廝和婆子追去把芷芍抓回來。

一時(shí)之間，東路院雞飛狗跳，四處人影亂竄，燈影搖動(dòng)。

郭志貴正趕著馬車路過東院院的黑油大門口，就看見門中沖出一個(gè)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看著竟有幾分眼熟。

沒一會(huì)兒，又見黑油大門里涌出許多小廝婆子，各自打著燈籠，還有拿著繩索的，急匆匆向方才那人影追去。

郭志貴抓住一個(gè)認(rèn)識(shí)的小廝問道：“這都怎么了，又是鬧那一出啊。”

“琮三爺房里的芷芍，把王善保家的殺了，人也跑了，大老爺讓我們把人給抓回來呢。”

郭志貴一下就聽呆了，芷芍那個(gè)樣子怎么會(huì)殺人呢，他常聽自己老娘說三爺最疼芷芍，不行，我得跟去看看。

芷芍渾渾噩噩的一路急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只聽見前方水聲滾滾，那是橫穿神京東城的鎏陽河。

這河水面寬敞，湍流密布，連著南下的大運(yùn)河，東向的支流據(jù)說能一直匯入大海，是神京城通外面的重要水道。

一道貫虹般的石橋橫跨河面，這座落霞橋是神京城里最長的一座石拱橋。

芷芍踉踉蹌蹌的沿著橋階往上跑，后面一幫東路院的小廝婆子也追到了橋底下。

七八盞氣死風(fēng)燈的光亮亂晃，像是一片催命的鬼火。

郭志貴看著芷芍跑到了橋中央就停了下來，站在那里呆呆的看著橋下翻滾的河水，夜風(fēng)將她身上衣裙吹的飄飄欲飛。

郭志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duì)，那些小廝和婆子急匆匆往橋上趕，不把人抓回去，大老爺還不知道怎么給吃掛落。

芷芍望著橋下那些趕來的人影，還有一片胡亂晃動(dòng)的燈光，只覺腦中一陣陣暈眩。

“不要說他死了，就算他沒死，就這種妓子生的歪貨，在這大宅門里，也就是受罪遭賤的命，不如現(xiàn)在早死早超生……”

“……左右都是個(gè)死鬼，大太太已給他預(yù)備了，……打發(fā)小廝到壽材鋪給他挑板子……”

王善保家的那些惡毒的話語，在她耳邊來回的響著。

她慘然一笑：三爺沒了，我干嘛還要留在那院子里給人作踐！

郭志貴眼睜睜的看著芷芍抬腳跨過了橋欄，然后身影如流星般墜入河中。

等他沖上橋中央時(shí)，向著橋下大聲呼喊，可又頂什么用。

那些小廝婆子的燈籠一起往橋下照去，只見水面上浮著一團(tuán)如云般的秀發(fā)，一股暗流卷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伙人像沒頭蒼蠅一般在河邊一通找，但剛巧遇上漲潮時(shí)間，鎏陽河的水流比別個(gè)時(shí)辰更湍急些，那里能找得到。

消息傳回了東路院，賈赦和邢夫人都慌了神。

原本死個(gè)丫鬟不算什么，可這丫鬟真真是給逼死的，老太太一向要體面，重門風(fēng)，傳到她耳朵里可不得了。

兩夫婦讓院子里的人都閉嚴(yán)實(shí)了嘴，又連夜讓管家小廝去下游再找，忙活的天微亮，到底還是沒結(jié)果。6

去隱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