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郎 第56章 百馬易將

午前，絳邑城外軍營。

徐晃驅(qū)馬出營來迎，遠遠就見趙基穿戴鎏金鎧甲一馬當先而來。

除了十幾名騎士緊隨外，余下的騎士幾十人一隊，隊形分散，緩步而來。

李樂的鎧甲形制極好，已初步具備明光鎧形制，胸前有獸首紋護心鏡。

這不是胸前對襟開，也不是側(cè)開襟，是后背開襟。

穿戴時有點像穿手術(shù)服，后背對襟處有一對對繩索，扎緊即可閉合嚴實。

為了遮住這條防御漏洞，故而最好垂掛披風。

總的來說，這套原始形制的明光鎧適合騎乘使用，對步兵來說披風有些厚重。

趙基緩緩勒馬，將馬鞭攥在手里，左手挽著韁繩向右調(diào)轉(zhuǎn)馬頭。

徐晃也踹馬上前向右撥轉(zhuǎn)馬頭，兩人都是右臂在后。

徐晃控馬停止：“趙中郎，趙公命仆前來相迎。”

“趙公就在營中？”

“是，中郎請。”

“不急，交割馬匹后再入營。”

趙基騎術(shù)不是很好，座下馬匹不時挪步走動，他右臂握馬鞭指著后方騎士：“營中人事頗多，你我交割明白，也省的旁人誹議。”

“謝中郎關(guān)護。”

徐晃也去看后方，經(jīng)過一夜時間的思索、醞釀，很多人心態(tài)已經(jīng)變了。

就連他也不例外，他的處境已開始惡化，成了白波余孽。

招降、和平解決白波諸將？

原本趙彥或許還有這個想法，可現(xiàn)在沒有了。

和平處理白波諸將，也不會連累徐晃多少；若是執(zhí)意打殺、問罪，難免會牽連到徐晃身上。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現(xiàn)在依賴徐晃手里這點兵。

等各地豪強部曲抵達后，徐晃這點兵反倒不怎么重要了。

特別是攻滅白波諸將后，改編徐晃手里這三百多人也不過是一道令文的事情。

說到底，徐晃是奉令募兵，麾下不是他個人的部曲。

朝廷要拿走，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徐晃認真看了看漸漸抵近的各支騎隊，就試探說：“晨間趙公與馬都尉議事，馬都尉以為除惡務(wù)盡。并說韓暹不可輕信，仆聞言，甚是不安。”

“既然馬矢枝說的簡單，我請他做前鋒，等他拿下韓暹后，我們再督大隊人馬跟進。”

趙基臉上似笑非笑，明顯在調(diào)侃馬矢枝，見徐晃神情沉重壓抑，就斂容說：“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李樂死后，即便迫降韓暹，因大權(quán)旁落，他也會心生不滿。彼此之間，難以互信。留下彼輩的官爵、性命，徐都尉覺得他們可會感激朝廷活命恩德與寬宥？”

徐晃沉默片刻，只是說：“仆不得而知。”

“是啊，連你都無法預測他們的想法，更別說是朝廷。”

趙基說著打量徐晃的騎從，繼續(xù)說：“昨日我還想著游說韓暹，由韓暹出面勸服楊奉等人，以期和平解決事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未免幼稚。不過徐都尉也不必憂慮，趙公初來虎賁營地時，就再三稱贊都尉乃忠義之士。此事營中虎賁皆知，非我欺瞞都尉。”

“不敢。”

徐晃看著虎賁騎士隊列陸續(xù)抵達，這些騎士也將攜帶來的馬群驅(qū)趕、圍在中間。

徐晃很想交心，坦露自己的忠誠，可如趙基說的那樣，很難互信。

可若主動借楊奉舊部的身份去欺詐、刺殺韓暹，更會招惹公卿的忌憚與厭惡。

他很為難，這種時候立功是道德問題，劃水混日子是忠誠問題。

見徐晃神情愁苦，趙基馬鞭斜指馬群：“敢問都尉，這百余匹馬能否買來都尉的性命？”

徐晃認真端詳，馬群普遍算是能用，其中還有幾匹高大駿馬，就如實回答：“以某觀之，五十匹就能買走仆的性命。”

拿五十匹馬去找楊奉買或者換走徐晃，楊奉會不會答應(yīng)？

勤王之前的楊奉無所謂徐晃不徐晃，自會答應(yīng)；現(xiàn)在的楊奉很缺馬匹，也不難答應(yīng)。

見徐晃承認這一點，趙基認真詢問：“那我送馬給都尉，是不是等于都尉欠我兩條性命？”

見徐晃點頭，趙基就說：“都尉價值非百馬所能比擬，希望都尉不要自輕。今后有人問罪，自有趙公回護。若趙公無力斡旋，都尉率騎士返回平陽就是。平陽廣大，以都尉的手段，誰又能奈何徐都尉？”

“仆明白了，多謝中郎點撥。”

徐晃鄭重拱手，他的命真的不值這百匹馬，他自己都覺得不值。

趙家給他這么多馬，就是要買他的命。

把命交給趙家，趙家又怎么會看著他被其他人拿捏？

換言之，此刻收下這批馬，壯大他自身的實力，同時也將牢牢與趙彥綁定。

楊奉給了他什么？

勤王之際，強行將他收編；功勞都是他在勤王之際從死人堆里建立的，與楊奉的信賴、指揮、栽培沒什么關(guān)系。

至于官拜騎都尉、爵封都亭侯，更算不上什么楊奉的功勞。

活著抵達河東的白波軍吏士，最低都是個校尉。

徐晃身上有意義的不是騎都尉官職，而是都亭侯爵位，這才是朝廷認可的象征。

這次來募兵，拿了朝廷的詔書，帶了十幾個鄉(xiāng)黨就來募兵，沒拿錢糧，全靠開空頭支票、各種許諾進行募兵。

楊奉給他什么了？什么都沒給，能把兵募集過來，靠的還是朝廷的詔書，與他連哄帶騙，再加上一些威脅手段，才湊集了這三百多人。

與楊奉相比，趙彥這里大方無比，百余匹馬送過來，徐晃實力暴漲！

他是武毅都尉，這次征募的三百多人可以算是河東騎士。

有趙彥的提攜，有概率讓他轉(zhuǎn)任羽林中郎將，極小概率能一起將麾下河東騎士轉(zhuǎn)為羽林騎士。

但這個概率很低，羽林郎與虎賁郎一樣，不是什么人都能當?shù)摹?p/> 話再說回來，從他率部渡河抵達南岸時，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的手段，除非單騎出走。

軍隊就是這樣，越聚越多的時候，各支軍隊的頭目反而會有生命危險。

稍稍違背軍法，就會被部下替換。

大軍集結(jié)，整肅風氣時，殺的就是徐晃這種小股武裝的頭目。

強迫自己想明白這些，徐晃再看向那百余馬群時，目光格外的熱忱。

這哪里是馬，是他的護身符！

趙家投了百余匹馬，在撈回成本之前，他徐公明就有存活的價值！

徐晃這里欣然接受命運的變化，趙基也不心疼這些馬匹。

兩人當即交割馬匹，虎賁騎士協(xié)助驅(qū)趕馬群入營。

徐晃也熱心領(lǐng)路，將大部分虎賁騎士引入規(guī)劃好的營區(qū)內(nèi)。

虎賁營地內(nèi)是個‘甲’字結(jié)構(gòu)，這座營地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像‘口’字里面有個‘叵’，有個矮墻圍起來的中軍區(qū)域，整個營地除了校場區(qū)域，大致有三層。

依靠碼頭渡津的廢墟，營地各處矮墻與木料明顯取自廢墟材料，修建的還算牢固。

徐晃引他來到中軍營區(qū)時，這里有單獨的門衛(wèi)。

趙基這才下馬，這時候守在營門處的趙彥長隨快步來迎：“公子安好。”

“一夜無事，什么都好。”

趙基將韁繩遞給韓述，就問這人：“趙公如何？”

“主人夜里念叨公子，如今正午睡。說是公子來了，就引公子立刻去見。”

趙基聽了，扭頭對邊上徐晃說：“我看趙公這是厭煩彼類，才假借午睡以求清凈。”

徐晃不敢發(fā)表意見，也只是繃著臉緩緩點頭。

長隨聞言一笑：“還是公子了解主人。”

待靠近趙彥營房時，徐晃識趣在外等候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