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大清話事人 516 乾隆歸京扛不住了,發贖罪券吧~
巍巍紫禁城,紅墻、黃瓦、白雪。
刺骨寒冷
傲慢的京旗大爺們毫無往年的喜慶勁,個個縮頭縮腦,走路耷拉著腦袋。
就連熟人碰面,往日里那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打千作揖的動作都潦草了許多。
前門大街的裕泰茶館依舊熱鬧。
老主顧們又在表演“無茶葉飲茶”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
交流天下大事,順便發泄生活的壓力。
“諸位爺,都聽說了嗎?前線大捷啊,官兵斬殺吳賊3萬,湘江水都染紅了?!?p/>
反應很平淡
眾人表情淡定,內心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你可以罵八旗子弟混,但是絕對不能罵他們傻。這幫人久在皇城根,啥套路都見過。
一胖子轉動著祖傳的大扳指。
嘀咕道:
“大捷大捷,我咋覺得前線的丘八們在虛報戰功呢?兵部被蒙蔽了吧?”
“我同意?!?p/>
“我也同意?!?p/>
八旗子弟們說話有分寸,將矛頭指向了前線的丘八,而不是兵部或者軍機處
質疑朝廷,要殺頭。
質疑丘八,天經地義。
正紅旗的那爺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南邊打成什么樣我也不關心,我奏想知道什么時候市面各種東西的價錢能跌下來?跌到乾隆39年那會的價錢就行?!?p/>
“那爺這話在理。”
眾人邊說邊喝茶。
茶碗里漂浮著三兩根茶葉梗,細細品的話,可以喝出淡淡的茶香。
年前,
津門府來了2船福建茶葉。
紫禁城分了半船,王爺軍機六部九卿們分了半船,其余人共分一船。
據說,
是福建巡撫王亶望派遣軍士冒死突破送來的年禮。
真相不好說,總之大家不敢、也不愿深究。
那爺感慨:
“世面蕭條,咱旗人的生活質量每況日下”
內務府金爺立馬接話:
“誰說不是呢,就拿我舉例吧,擱以前我下館子起碼是致美樓??扇缃衲??我只敢去砂鍋居”
眾人一片唏噓。
金爺心里竊喜,媽的,裝到了。
茶館里這幫窮哥們現如今誰能吃得起砂鍋居?也就去胡同口的二葷鋪解解饞。
一扭頭,
他恰好望見了坐在鄰桌的紅帶子福壽,就想踩一踩這貨。
故意問道:
“福爺,我看您的生活質量好像影響不大?”
眾人的眼神齊刷刷投過來。
自從上次福壽給大家介紹“樹皮的正確吃法”引起了眾怒,許多人就巴著他倒霉。
福壽環視四周,對于大清國、對于八旗子弟頗感失望。
悠然來了一句:
“從致美樓到砂鍋居,算不得什么。”
眾人的脖子伸的老長。
望著福壽這小子,生無可戀的冒出一句:
“諸位都知道我福壽以前是八大胡同的探花郎。如今呢?我哪兒都不去,回家找福晉。”
茶館里安靜了一會,又爆發出炸窩般的哄笑聲。
金爺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指著福壽說:
“你小子這張破嘴,不干御史可惜了。”
“現如今花銷太大,銀子要省著點用。自家福晉又衛生又放心,關鍵是不花錢?!?p/>
眾人又是一陣爆笑。
茶館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破簾子突然被人掀開,
2名順天府的差役裹著寒氣闖進去,一把推開王掌柜。
“大捷,大捷啊,咱們贏了萬歲爺御駕提前回鑾了,說話的功夫前鋒就到安定門了。諸位,還不趕緊的?”
呼啦啦,茶館里空蕩蕩。
留下王掌柜一人發愣。
伙計一邊收拾,一邊喜滋滋說道:
“掌柜的,這下好了。”
“好什么呀?”
“朝廷的大軍走安定門回京,咱們打贏了。”
王掌柜撥拉著算盤珠,低聲嘀咕:
“咱們?一說咱們,準沒好事?!?p/>
安定門和德勝門,是京城唯二朝北的城門。
大軍開拔,走德勝門出京。
大軍凱旋,走安定門回京。
取其寓意美好。
烏泱泱的京旗子弟擁擠在安定門外,翹首以待。
順天府的差役手持長鞭維持秩序,留出足夠的通道。
偶爾有人嘀咕著:咱真的贏了嗎?
遠處,
皇十五子嘉親王永琰面無表情,周圍簇擁著烏泱泱的紅頂戴。
監國期間,他嘗到了皇權的滋味。
對于父皇突然回京有些酸溜溜。
“報,前鋒距離5里?!?p/>
“知道了?!?p/>
如今的永琰和數年前的永琰相比,增長的不止是歲數,還有心機。眼神里的清澈已存不多,多了些戾氣和狠辣。
他扭頭望去,發現少了一個人。
“塞納圖呢?”
立馬有侍衛低聲稟告:
“回王爺,九門提督塞納圖大人說是處理些軍務就來,按道理這會該來了。”
永琰不悅。
塞納圖,鑲黃旗人,出身葉赫那拉部。
曾隨自己征討皖北白蓮余孽,一路破格提拔,監國期間自己力排眾議讓他做了九門提督。
今日這是什么情況?
突然間,他后背直冒冷汗。
“來了,來了。”
御駕出現在遠處。
規模宏大,氣勢驚人。
500名圓明園護軍騎著高頭大馬開道,衣甲鮮亮,神情倨傲。
之后是鑾儀衛。
華蓋五十四,持扇七十二,八旗大纛二十四,旌旗三十六
更有金鼓、金角、金鉞、立瓜等各種禮器。
金輦之上的乾隆,一臉倨傲。
太監們捧著拂塵、金爐、香盒、沐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杌,在兩側隨行
上萬人烏泱泱跪倒,高呼萬歲。
這是獨屬于皇帝的排場。
和乾隆比起來,李郁出行的排場實在寒酸。
和珅低頭,湊近乾隆聆聽圣訓。
頻頻點頭。
然后走到隊伍前面,深吸一口氣,舉起右手,用最大的聲音說道:
“天佑大清,湖南大捷,一舉殲滅江南反賊精銳之半數。”
現場沸騰。
擁擠在人群當中的八旗子弟熱烈盈眶,有點信了。今兒皇帝回京的這個宏大儀式,像是真的凱旋。
安定門外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乾隆靠著金輦又說了兩句。
然后,人形擴音器和珅再次面帶笑容,
宣布:
“10日之后,京城所有旗丁皆可到都統衙門領賞,5兩。在京所有蒙古王公、宗室貴胄、滿漢臣工亦有賞賜?!?p/>
八旗子弟們又是一陣歡呼。
5兩不多,勉強買1石糙米,不過好歹是進項。
在狂熱的氣氛當中,御駕一路開進了紫禁城。
大捷的消息傳遍四九城。
站在圍觀人群當中的吳廷情報站長,蔣天木心里憋著笑,心想這幫孫子真是敢撒謊、敢吹牛。
一潰千里也能說成軍事大捷。以后陛下的大軍殺到中原,看這幫孫子怎么圓?
不過,
他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人。
連忙擠過去,拱手。
“福爺?!?p/>
“喲,姜爺?”
“沒想到在這遇到,我們哥倆有緣?!?p/>
“您說的是,緣分這東西一旦來了,擋都擋不住。”
男人一有錢,和誰都有緣。
作為外駐情報人員,站長蔣天木揮金如土,仗義疏財,在京城的人脈關系很廣。
像福壽這一類無缺無錢的宗室子弟在京城里一抓一大把,拿架子哄哄普通老百姓還行,在財主面前不敢裝嗶。
京城社交,見面就吃飯。
蔣天木買單。
往日高朋滿座的致美樓如今也冷清了不少,樓上雅間幾乎都空著。
掌柜的將眾人引至頂樓視野最好的雅間。
蔣天木一如既往的豪爽,伸出手掌,來回一翻。
“十個菜,您安排。”
“得咧。”
掌柜的親自布菜,南北特色,應有盡有。
魯菜居多。
有清一代,魯菜廚子在京城遙遙領先,淮揚菜只能屈居第二。
“覺羅爺,最近有什么稀罕消息嗎?透露透露?!?p/>
福壽先敬了一杯酒,然后才開始賣弄他那些情報。
蔣天木不露聲色的聽著,
突然問了一句:
“有南邊的消息嗎?”
福壽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面寫了個:
大??!
蔣天木一愣,狐疑盯著他。
“千真萬確,我在兵部有熟人,發小,絕對可靠。”
這個理由純屬福壽在給自己貼金,他是根據人生閱歷,判斷朝廷很可能在諱敗稱勝。
蔣天木笑道:
“我是個生意人,戰局和行情緊密相連,你可不敢亂說。”
福壽大約是酒意上頭,
說道:
“我也不瞞您,這大清國怕是、怕是危矣”
“福爺,你醉了,這話犯忌諱。”
“不,我沒醉。”福壽的眼睛有些泛紅,“從軍機到差役,所有人都在忙著撈錢。四九城里的清醒人不少,都在裝傻。我敢說南方肯定敗了,而且敗的很離譜。瞧瞧這米價,呵呵呵,頗有崇禎氣象。”
蔣天木似笑非笑。
“交淺言深,福爺今日這是怎么了?”
福壽這才圖窮匕見,道出了來意。
“姜爺深藏不露,手眼通天,怕不是凡人?!?p/>
頓時,雅間內扮作跟班的的2名情報人員起了殺心,只要站長一個顏色,立馬做掉這小子。
蔣天木的眼神逐漸陰冷:
“福爺,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不。您不要誤會,我是想跟著您混,胡亂賺點一家老小的嚼谷。”
“您是旗人,還是宗室,跟我一個漢人混?您敢說,我不敢聽啊。”
福壽不安的在椅子上扭動:
“我需要錢!”
“您每月都有鐵桿莊稼,按道理上您不該缺錢?”
“不,很缺。我拉下了一筆大饑荒,要是再還不上,放債的那幫人會讓我生不如死?!?p/>
此時,
蔣天木帶來的2名護衛已經站到了福壽的背后。
其中一人的手掌里握著錘子。
鈍器殺人有個很大優勢——快速噤聲。
一錘子,人就沒動靜了。
匕首做不到。
福壽的額頭都是汗珠,
他知道再不說實話,今日必死。
“姜爺,您是南邊的人吧?我想棄暗投明!我懂規矩,您吩咐,我納投名狀?!?p/>
乾隆四十四年的這個春天,
四九城內動蕩不安。
一大批“太子黨”官員被罷黜,包括九門提督塞納圖。
乾隆一出手就摧枯拉朽,再次宣誓了帝國唯一統治者的權威,京城貴胄噤若寒蟬。
永琰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被勒令在府中讀書反省。
乾隆想敲打以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讓他知道自己的那點小動作有多幼稚。
“朕不給,你不許要,更不許搶?!?p/>
不過,
他沒有廢儲君的打算。
因為自己總有駕崩的那一天,不傳給永琰,還能傳給誰?總不能讓個女人坐龍椅吧?
“和珅,戶部有困難嗎?”
“有!”
“朕許諾的這一輪賞賜,做得到嗎?”
“不敢欺瞞皇上,奴才粗粗算了一下,大約需要150萬兩到180萬兩。戶部僅有存銀90萬兩”
乾隆嘆了一口氣。
望著窗外殘血,說道:
“天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是不是認為朕在打腫臉充胖子?”
“奴才不敢?!?p/>
“人,越是沒錢的時候,就越要裝的有錢。越是困難的時候,越要裝的容易。帝國也是一樣。”
“即使敗了,朕也要告訴天下人,贏了。即使沒錢,朕也要告訴天下人,國庫里還有錢。”
“民心可以丟,信心不能丟。”
“伱懂嗎?”
乾隆的聲音冰冷而冷血,回蕩在冬暖閣內。
和珅默默點頭
他懂!
只不過裝作不懂,哄哄老頭子開心罷了。
虎王受傷,各種野獸就會產生不該有的心思。
所以,
虎王必須將受傷的利爪藏起來。
“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朕不在京城的這段時候,有些人上躥下跳,心思不純,是時候清算他們了。”
“主子的意思是?”
“議罪銀,這不是你當初想出來的主意嗎?”
“奴才愚鈍,奴才保證辦好。”
“嗯,議罪銀的范圍不止是京城百官,還有地方督撫道臺?!?p/>
“遵旨?!?p/>
和珅喜滋滋離開。
當天就召集和家軍的干將們至府里吃撈面。
我大清缺銀子是真的,我大清不缺銀子也是真的。
總之,
戶部銀庫很快就能裝滿。
正月,軍機處明發上諭,于四月初四,開春闈恩科。
上諭還提前昭告天下,今年秋闈也開恩科,在京城和各省省會舉行。
春闈又稱會試。
秋闈又稱鄉試。
總之,這一輪恩科很不尋常,讓所有人看到了皇帝的瘋狂。
都察院全體總動員,筆桿子上下翻飛,照著六部的花名冊彈劾。
事實不重要,證據不重要
重要的是交納議罪銀。
被彈劾之人,從尚書到書吏,紛紛低頭認罪
最高的一筆來自工部尚書,交納議罪銀50萬兩。最低的一筆來自翰林院門子,交納14兩4錢。
都察院沒有彈劾于敏中。
但老于還是托人主動送來了1萬兩,因為他突然回憶起了大約在12年前多收了大約500兩的炭敬。
懂事的讓人心疼。
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下,京城從書辦到大學士紛紛主動投案,交納議罪銀。
天降銀雨
和珅低頭撿,根本撿不完。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