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 第十章 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

等摩揭伯岑與巫彌生離開好一會兒，素鳴衍才回過神來，只覺透體冰涼，后背給冷汗濡濕。素鳴衍萬萬沒有想到摩揭伯岑早將猜出自己的反應(yīng)，他的心機，讓人不寒而栗。

倒是摩揭伯岑說他還能重修武技，讓素鳴衍心安不少，大不了一走了之，天地之大，還輪不到摩揭伯岑只手遮天，想到這里，凝神守心，默念法訣，試用念力控制天地間的混沌元素之力，動念之間，手掌之上燃起一團艷紅的火焰。

小紫狻對天地間的混沌元素之力十分敏感，酣睡多時，這時醒了過來，睜開惺松的小眼，看見素鳴衍，四肢一張，頸毛豎起，素鳴衍伸手只能按住它的紫色殘影，小紫狻已撲進他的懷里，猛舔他的臉，將右手的那蓬火焰撞落在綢被上。

素鳴衍看著青銅床上的錦綢之物眨眼間焚為灰燼，無奈苦笑。驚慌趕來的女侍與侍衛(wèi)詫然望著內(nèi)室漸漸熄滅的火焰，殿下立在床前，一只紫絨毛小獸在他臉上猛舔不休，殿下一臉無奈，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摩揭大人剛走這里發(fā)生什么變故。

素鳴衍說道：“摩揭先生贈我一只小獸，說是不畏火焰，我試了一下，果真如此?！?p/>

小紫狻不知素鳴衍拿他當(dāng)借口，陷入乍見故主的喜悅之中，猛舔不休。眾人心里見殿下為了試驗?zāi)也囊痪湓挘褂没鹑@么可愛的一只小獸，想起殿下以前的傳聞，都斂息搌氣，生怕一不小心就將內(nèi)心的想法暴露出來。

待女侍將床被重新?lián)Q過，素鳴衍隔著半透明的琉璃窗，看著院墻上支著的提燈與墻下錯落的人影，夜空下白茫茫一片，小紫狻蜷在采兒的懷里，毛絨絨的獸頭壓在采兒的乳間，香艷之極，讓素鳴衍看了也眼饞不已。

一行人走在積雪上，沙沙碎響，外屋有人掀開簾子，竄進來的冷風(fēng)將外屋的暖香吹到內(nèi)室來。素鳴衍還不習(xí)慣這種濃郁的香氣，鼻翼微微一皺，外屋的女侍進來稟報：“尤將軍過來謝恩?！?p/>

采兒收斂肆意的坐姿，將手里的小紫狻放下，垂順恭敬的立在一起；女侍瞥向采兒的目光滿含羨艷。

素鳴衍冷冽明澈的眼神，讓尤溪看了一怔，他可從沒有看見過六殿下有如此沉靜的時候。

“尤將軍似乎很少跟我說起家人？”

倉促之間，素鳴衍也不知道那個倒霉的檀那旃與他的這位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平時是怎么相處的？但是以檀那明河冷漠驕縱的性情，只怕不會關(guān)心下屬的家人。尤溪心里還有余悸，聽六殿下提及家人，只當(dāng)他隔山震虎警醒自己，震懾之下，怎會注意到眼前的六殿下與往日不同？

采兒心里奇怪，不知為什么殿下一句尋常的問話，竟讓冷俊英武的尤溪額頭滲出一層細(xì)密的汗珠來。

卻是素鳴衍的這分淡定與急智讓一旁的巫彌生暗暗欽佩。

素鳴衍皺了皺眉頭，對尤溪的沉默有些不悅，伸了一下還沒有十分知覺的右腳。采兒跟在他身邊十多天，不用他吩咐，就明白他的意思，將他扶了起來。

尤溪不知道素鳴衍為什么說話這當(dāng)兒就站了起來，看采兒柔軟無力的樣子，正要上去摻扶，卻見身側(cè)的巫彌生目光一凜，微微站前一步。

尤溪收住將要跨出去的腳，心想：殿下心里的疑心沒有完全消去。

素鳴衍將巫彌生細(xì)微的舉動看在眼里，心想：巫彌生明知尤溪不會對我不利，還惺惺作態(tài)，這是要加深尤溪心里的疑慮。冷眼看見額頭滲汗的尤溪，緩緩解開錦袍，抓衣襟往外一敞，露出傷痕斑駁的上身。

紅褐色的裂爪傷痕幾乎布滿素鳴衍的上身，尋不著一處完整的肌膚，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結(jié)著紫黑的血疤，刺人眼睛；雖然主祭的回復(fù)術(shù)十分有效，淺的傷痕開始生出新肌，但是鮮紅的新肌看上去更加恐怖。

外面只是說殿下受了驚嚇，腿腳有些不利索，但無大礙。尤溪看著那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臉上的血液在一瞬間給抽盡，變得像羊脂紙一樣蒼白，撲通跪到地上：“尤溪失職，讓殿下遭此磨難，請殿下降罪?！?p/>

即使查明雷云獸癲狂一事與尤溪無關(guān)，但是如此嚴(yán)重的失職，也足送掉他全家的性命。

素鳴衍瞟了巫彌生一眼，將錦袍合上，掩住頸下的刺目的傷痕，說道：“我能撿回一條命回來，全賴巫將軍及時趕到。返回帝都之后，我將舉薦巫將軍頂替你的位置，想來你不會有什么意見?！?p/>

“尤溪怎敢？”

“你有沒有想到誰會對我下此辣手？”

“這……恕尤溪愚昧。”

素鳴衍冷哼一聲，彎身拿著手指頂著尤溪的頭顱，厲聲說道：“別忘了，這顆頭顱是我寄在你頭上的?！?p/>

素鳴衍的神態(tài)驕縱狂肆，巫彌生恍然間以為站在眼前就是六殿下檀那旃。

尤溪又驚又怕，不停頓首，只說道：“尤溪愚昧，不敢妄加猜測，帝君久懸帝子之位，殿下若生不測，只怕最傷帝君的心，殿下的五位兄長最值得可疑，可是事無憑證，尤溪說出這樣的話，已是死罪?！?p/>

見尤溪趴在地上又驚又怕的樣子，素鳴衍心里的感覺奇妙而詭異，心想：難道這就權(quán)勢的妙處？尤溪若知道我是假冒的王子，只怕一根手指就能將我碾碎。躬身將尤溪摻扶起來，臉上冷漠的神色稍褪，說道：“你起來說話，巫將軍不是外人?！?p/>

尤溪臉上遲疑不決，聽六殿下這么說，側(cè)頭多看了巫彌生兩眼，暗道：摩揭氏終于決定參與帝子之位的爭奪？

巫彌生說道：“殿下在外，所處之地的官員需將殿下的行程報知內(nèi)務(wù)司，蘇總督讓我來問殿下，此番變故，殿下準(zhǔn)備如何用筆？”

素鳴衍看了一眼尤溪，問他：“你以為呢？”

“殿下遠在羽嘉，不宜用重筆，免得帝君在帝都寢食難安，為殿下牽掛。來日返回帝都再細(xì)加解釋即可。”

“蘇總督與摩揭先生可也是這個意思？”

巫彌生點點頭，說道：“尤統(tǒng)領(lǐng)對殿下忠心耿耿自然不假，但是親衛(wèi)、近隨之中，難免還有人心懷叵測，殿下以為如何處置？”

素鳴衍見巫彌生話里的意思卻是要將眾親衛(wèi)與近隨都羈押在羽嘉，失職之罪已不能免，又身負(fù)重要嫌疑，可見他們留在羽嘉的命運一定會非常凄慘。能有批發(fā)送人情的機會，素鳴衍自然不會錯過，假裝不知巫彌生的意思，側(cè)頭看著尤溪，問道：“你以為呢？”

尤溪猜不透素鳴衍話里的意思，生怕忤逆了他，連自己也牽連進去，但是怎忍心看著袍澤在羽嘉遭難？硬著頭皮說道：“尤溪平日約束部下甚嚴(yán)，尤溪以為親衛(wèi)之中無人存有異心?！?p/>

“巫統(tǒng)領(lǐng)以為如何？”

巫彌生臉上倒沒什么異常，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尤將軍為親衛(wèi)作保，彌生將具實稟報諸位大人。卓士吉迄今未歸，親隨與女侍都需嚴(yán)加審查，這是諸位大人議定的，還望殿下體諒下面的周全之心?！?p/>

素鳴衍說道：“你們先下去準(zhǔn)備行程吧，摩揭先生可愿意跟我們一道走？”

巫彌生說道：“沒有帝君恩赦，摩揭先生不宜與殿下同行?！?p/>

素鳴衍暗地里松了一口氣，有尤溪牽制巫彌生，這一路只怕不會太難熬，揮了揮手，讓他倆人下去。

燈影浮雪，巫彌生仗著一身修為，自然不懼清寒，尤溪身上的禁制剛解，氣血還沒活絡(luò)，掀簾走出，讓寒風(fēng)一卷，忍不住打了冷戰(zhàn)，待在暖香縈繞的內(nèi)閣那么一小會時間，尤溪背浹前心都讓冷汗浸透了。讓這夜寒一激，因畏懼擔(dān)憂而暈漲的頭腦立時清醒過來，側(cè)著身子讓巫彌生先行，忍不住感慨萬千：“殿下經(jīng)此變故，卻是成熟許多?！?p/>

巫彌生聽他這么一說，腳下停了下來，借著浮來的燈光與雪光細(xì)辨尤溪的臉色，都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并沒有對六王子的身份起疑。暗道：雖是經(jīng)院仆役，心智卻非常人能及。輕輕一笑：“先生也覺得殿下的心思沉靜了許多，不過先生可為尤溪的事費了好一番口舌。”

尤溪想想也是，摩揭伯岑連帝君的逆鱗也敢忤，怎會壓不住殿下的暴躁？當(dāng)下就提出要登門去拜謝。巫彌生說道：“先生總歸是待罪之身，結(jié)交殿下身邊的近臣，只會讓人詬病，還是待摩揭先生返回帝都再敘情誼?！?p/>

“摩揭先生也要回帝都？”

“殿下來羽嘉，生出這么一番禍?zhǔn)?，先生繼續(xù)置若罔聞，未免太不近人情。先生已上謝罪表，只待帝君恩赦?！?p/>

“大事化小，也是摩揭先生的意思？”

“殿下在外沒有援應(yīng)，回到帝都又如何自處，殿下雖然受到一些驚嚇，吃了一些苦頭，此次大事化小，羽嘉眾人多少要承些情的?！?p/>

尤溪點頭稱是，與巫彌生并肩穿過回廊，往院外走去。

素鳴衍隔著半透明的琉璃窗，看見尤溪與巫彌生站在回廊外站了那么一會才離去，起初時兩人有些生分，離開的時候，顯得更親熱一些。

素鳴衍聽不見他們說話，也不去為此事?lián)鷳n。更關(guān)鍵的是抵達帝都之后還要蒙混過關(guān)，保全性命才是當(dāng)前首務(wù)。素鳴衍轉(zhuǎn)身仔細(xì)端詳居室里的布置。檀那旃是沒有封爵，自然輪不到蘇蓋文將總督府讓出去，但是此處居所也是極盡奢華之能事。三進深的庭院，乃是總督蘇蓋文在這里的別院，在內(nèi)城的庭宅之中，算不上搶眼，但有甬道與總督府相通。前院有耳房、大廳，為議事之所，中院為正室，親衛(wèi)與近隨居住后院，三進院子都以走馬回廊相連。

素鳴衍不良于行，不單前后的院子沒有去看過，便是此處的居室也沒有逐物逐處的摸索過。素鳴衍讓采兒掩門在外屋候著，端詳起放置在墻角的那只箱子，心里想：檀那小弟，可留下什么好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