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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韓愈的文言文原文賞析及翻譯
在我們上學期間,大家一定沒少背過文言文吧?文言文是中國古代的書面語言,是現(xiàn)代漢語的源頭。你知道的經(jīng)典文言文都有哪些呢?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韓愈的文言文原文賞析及翻譯,歡迎閱讀與收藏。
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
唐代 韓愈
三月十六日,前鄉(xiāng)貢進士韓愈,謹再拜言相公閣下。
愈聞周公之為輔相,其急于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發(fā)。天下之賢才皆已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賓貢,天災(zāi)時變、昆蟲草木之妖皆已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風俗皆已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鳳龜龍之屬皆已備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憑叔父之親,其所輔理承化之功又盡章章如是。其所求進見之士,豈復有賢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賢于周公而已,豈復有賢于時百執(zhí)事者哉?豈復有所計議、能補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設(shè)使其時輔理承化之功未盡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則將不暇食與沐矣,豈特吐哺握發(fā)為勤而止哉?維其如是,故于今頌成王之德,而稱周公之功不衰。
今閣下為輔相亦近耳。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奸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四海豈盡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豈盡賓貢?天災(zāi)時變、昆蟲草木之妖豈盡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豈盡修理?風俗豈盡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沾被者豈盡得宜?休征嘉瑞、麟鳳龜龍之屬豈盡備至?其所求進見之士,雖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執(zhí)事,豈盡出其下哉?其所稱說,豈盡無所補哉?今雖不能如周公吐哺握發(fā),亦宜引而進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
愈之待命,四十馀日矣。書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復有周公之說焉。閣下其亦察之。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吊,故出疆必載質(zhì)。然所以重于自進者,以其于周不可則去之魯,于魯不可則去之齊,于齊不可則去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也。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舍乎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則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yǎng),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故愈每自進而不知愧焉,書亟上,足數(shù)及門,而不知止焉。寧獨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賢之門下是懼。亦惟少垂察焉。瀆冒威尊,惶恐無已。愈再拜。
譯文
三月十六日,前鄉(xiāng)貢進士韓愈恭謹?shù)卦侔葸M言給相公閣下: 韓愈聽說周公作宰輔時,他是多么急于接見賢才啊,正當吃一頓飯,卻三次吐出口中的食物出來迎賓;正當洗一次頭發(fā),即三次握著頭發(fā)出來見客.這時候,天下的賢才都已經(jīng)提拔重用了,邪惡兇頑、圖謀不軌、諂媚逢迎、虛偽欺詐的一流壞人,都已經(jīng)清除;整個天下都已經(jīng)無須擔心;處在極邊遠地方的許多蠻夷部族,都已經(jīng)歸順進貢;天時的災(zāi)害變化,昆蟲草木的反常現(xiàn)象,都已經(jīng)銷聲匿跡;國家的禮樂、刑政這些教化的制度都已建立;社會的風俗都已淳厚樸實;動物、植物,凡屬風雨霜露所浸潤滋養(yǎng)的一切,都已各得其所;麟、鳳、龜、龍之類的美好吉祥的跡象,都已經(jīng)一一出現(xiàn)。而周公憑著圣人的才能,借助于成王叔父這樣至親的關(guān)系,他所輔佐治理奉承教化的功績,又都這樣顯著,那些請求進見的人,難道再有比周公更賢能的嗎?不只不會比周公賢能而已,難道再有比當時的百官更賢能的嗎?哪里還能有什么計策、議論能夠?qū)χ芄慕袒兴a益呢?可是周公訪求他們是這樣的急切,只擔心自己的耳朵有什么聽不見、眼睛有什么看不到之處,自己的思索考慮有什么不周全之處,以致辜負成王托政給周公的深意,得不到天下人心。象周公這樣的用心,假使那時輔佐治理奉承教化的功績沒有那樣顯著,又不是圣人的大才,又沒有叔父的至親關(guān)系,那么周公將沒有時間去吃飯和洗頭了,難道只是止于辛勤地“吐哺握發(fā)”嗎?正因為他的用心能夠這樣,所以到現(xiàn)在,人們還念念不忘地歌頌成王的大德,稱贊周公的功績。
現(xiàn)在閣下作為宰相,身份與周公也相近了。天下的賢才,難道都已經(jīng)提拔重用了?邪惡兇頑、圖謀不軌、諂媚逢迎、虛偽欺詐的一流壞人,難道都已經(jīng)清除?整個天下都已經(jīng)無須擔心?處在極邊遠地方的蠻夷部族,難道都已經(jīng)歸順進貢?國家的禮樂、刑政這些教化的制度難道都已建立?動物、植物,凡屬風雨霜露所浸潤滋養(yǎng)的一切,難道都已經(jīng)各得其所了?麟、鳳、龜、龍之類的美好吉祥的跡象,難道都已經(jīng)一一出現(xiàn)?那些請求進見的人,雖則不能夠期待他有您那樣的大德,至于同您手下那些官吏相比,難道全都不如嗎?他們所提所說的意見,難道全都對政事毫無補益嗎?現(xiàn)在您卻使不能象周公那樣吐哺握發(fā),也總應(yīng)該引進、接見他們,考察他們究竟如何而決定用誰不用誰,不應(yīng)該默不作聲地了事啊!
韓愈等候回音已四十多天了。上了兩次書而心愿不能夠表達,三次登門,卻被守門人攔住。只因為我糊涂愚頑,不知道逃隱山林,所以又有上述關(guān)于周公的一番議論。希望閣下明察!古代的讀書人,只要有三個月不作官任職,相互之間就要慰問,所以他們只要走出本國疆界,車子上就一定載著準備隨時進見用的禮品。然而他們?yōu)槭裁从植豢陷p易自己主動要求作官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在周不被任用,就可以離開到魯國去;在魯不被任用,就離開到齊國去;在齊國不被任用,就離開到宋國去,到鄭國去,到秦國去,到楚國去,F(xiàn)在天下只有一個君主,四海之內(nèi)統(tǒng)一為一個國家,舍棄這里,那就是夷狄了,就離開自己的父母之邦了。所以讀書人中間那些想實行自己主張的人,不被朝廷用,就只有入山林當隱士了。隱居山林,只是讀書人中那些獨善其身、自己顧自己而不憂慮天下的才能安居,如果他有憂天下的心思,就不能了。因此韓愈每次自求進見而不知羞愧,頻頻上書、多次上門而不知道止步啊。豈只如此而已,心里經(jīng);炭植话,唯恐不能夠出在您這樣的大賢人門下,也望您稍加體察。冒犯了您的威嚴,內(nèi)心惶恐不已。韓愈再拜。
注釋
(1)哺:指口中所含的食物
。2)欺負:欺詐違背。古今異義。
。3)虞:擔憂
。4)九夷八蠻:九、八為虛數(shù)。指蠻荒的各個部落
(5)賓:服從,歸順
。6)具:制度
。7)沾被:沾濕,滋潤
。8)休征嘉瑞:休征、嘉瑞都是指吉兆
。9)叔父之親:指周公與成王的至親關(guān)系
。10)輔理承化:輔佐、治理、承繼、教化
(11)章章:顯著的樣子
(12)設(shè)使:設(shè)、使都是“假設(shè)”的意思
(13)特:只是
。14)維其:正因為,現(xiàn)在通常寫做“唯其”
(15)出其下:比他們差
(16)引:牽引,引見
。17)進:使……進
(18)去就:或去或就。去,使……離開,指不任用;就,就近,指任用
(19)待命:等待回音
(20)再:兩次
(21)通:通達
。22)閽(音昏)人:守門人
。23)質(zhì):通“贄”,禮物,信物
。24)去:離開(周)
(25)之:往……去
(26)亟:多次,屢次。此處讀音為qì
。27)惟:希望
。28)少:稍微
(29)垂:敬辭,用于別人(多是長輩或上級)對自己的行動,如~愛!珣z!。
賞析
韓愈三次上書宰相,都是為了求仕途,但是三次都未果,還使他得了個“躁進”的名聲,這樣的經(jīng)歷對韓愈的求仕之心打擊極大,以至于對功名前途有一種失望感,而且放棄了年底到吏部正常銓選授官的機會。
《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雖為三上宰相書之一,但由于它寫在二上宰相書未果之后,其寫法和風格便與前二書大為不同。前兩封書信因為初次自薦,所以尚顯得冷靜理性,帶有投石問路性質(zhì),屢引經(jīng)文并反復闡述經(jīng)義說“長育人材”、“教育英材”為宰相之責,而“我”學統(tǒng)正而文才優(yōu)秀,正堪造就,宰相當舉我用我。不應(yīng)以我“自進”為非;蛘呤歉臑殛惽橐愿兄,即用一比喻極言自家窮餓之狀,大聲疾呼,望宰相發(fā)仁愛之心施以援手?傮w來說文風紆曲道來,風格近于平和。
但是《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是第三書,是韓愈在引經(jīng)以告、陳情以感都未奏效的情況下再次上書,當然是怨憤多于希翼,故文中挾怒帶憤直擊之,對宰相責以大義,侃侃而言,無不氣壯辭直,突出表現(xiàn)了作者剛直不屈的天性。
當然,韓愈在書中“直擊”宰相,并非使性亂道,而是高明地巧占地步,氣盛法立。一是借周公來說理,二是說宰相事。文章開篇就擺出周公禮賢的事實,特以“周公”“輔相”“爭于見賢”作關(guān)鍵詞。一下子就樹起了全文“立說”的頂梁柱。下面的議論即以此為基點展開。然后用周公在天下大治之時尚且禮賢下士為比照,來指責宰相在天下并未大治時對“所求進見之士”的默然不理,然后再用古今對比陳說自己何以“自進而不知愧”的原因。周公為儒家圣人、輔相典范.韓愈借他說宰相對“所求進見之士”不予“引而進之”為非,自然有力。
在這個過程中,韓愈以周公之事和宰相所為反復對說,自然引出對宰相在“求士”方面“不作為”的指責。對說的好處是將兩種迥然不同的情況、行為擺在一起。構(gòu)成鮮明對比,使得孰是孰非一目了然。由于“立說”高占地步,出言便理直氣壯,許多想說但不便明說的話,就可以無所不言,文筆放得開,說得酣暢淋漓,以至不掩鋒芒,幾乎把一封求援信寫成了一篇聲討書。兩段文字皆用頓跌手法造成文勢的開合,而造句方式大體相同,這與作者獨特的修辭手法有關(guān)。細言之,則表現(xiàn)有三:
一、以周公之事和宰相所為反復對說,自然引出對宰相在“求士”方面“不作為”的指責。
對說的好處是將兩種迥然不同的情況、行為擺在一起,構(gòu)成鮮明對比,使得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韓愈言事抒懷常以對說手法行文,所作古文往往氣盛言激,不但說事透徹,而且說得帶勁,有一股撼動人心的力量。《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的主體部分,就是說周公事,說宰相事,正說反說,兩相對照,帶出作者無限感慨,也顯出文勢的崢嶸峭直。誠如歸有光所言:“文章正說一段議論,復換數(shù)字,反說一段,與上相對,作者但覺其精神,不覺其重疊,此文法之巧處。此篇是也!保ā段恼轮改稀の募罚w氏所言,實已涉及此書行文如何對說的問題。所謂“復換數(shù)字”只是大而言之,具體講則應(yīng)顧及兩段議論文字結(jié)構(gòu)的特點。
二、對比作論,行文頓跌有致
兩段文字皆用頓跌手法造成文勢的開合,而造句方式大體相同。第一段說周公在天下大治時尚能禮賢下士,無論立意還是行文方式都對下段作對比議論有直接影響,故下筆不可茍且。作者考慮最多的,應(yīng)是如何為下段痛責宰相預(yù)作布置。文章開篇就擺出周公禮賢的事實,樹起了全文“立說”的頂梁柱。很明顯,作者是懷著禮贊、向往和無限感慨的心態(tài)議論周公求賢之事的,故“筆鋒常帶感情”。對周公急于求賢的頌揚,并不直言其美,而是一再頓跌以凸顯其偉大。所謂頓跌,就是行文中先說諸相關(guān)事,每說一事,略作停頓,最后跌出結(jié)論般的斷。其妙處如江水奔流,因物受阻,暫為停流便使流速變快,由于不斷蓄勢,一旦奪路下跌,便有驚天動地的威力。文中“當是時”、“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和“其所求進見之士”三小段即為三頓,著此三頓是為跌出周公急于求賢的偉大。這是第一段中大的頓跌。第一段行文還有小的頓跌,“不惟不賢于周公而已”以下四句即是,其中前三句實為三頓其詞,后一長句對周公爭于求賢的稱美,是乘前三頓之勢“跌”出來的。
行文頓跌有致,很容易帶來文勢的開合,韓愈不僅利用了這一特點,同時還用到其他手法。一是鋪陳議論,展開來說,不斷擴展議論空間,使得文勢大開。一是陳說中,用相同的字構(gòu)成眾多的排比句,使得文章聲勢大增。試讀第一段中九用“皆已”、三用“豈復有……哉”的兩組排比句,我們就有事理奔湊,目不暇接、心不暇思和不斷被某種力量撞擊的感覺。作者選用的同一類字“皆已”、“豈復有……哉”,一從正面作完全肯定,一以反詰語氣作肯定,本身就帶有情感傾向,當同有此類字眼的排比句出現(xiàn)在文中時,就不但使得文勢大開,還會造成情感的傾瀉、文氣的激蕩。
第一段說理之妙還表現(xiàn)在另外兩個地方。一即由周公急于求賢的舉動說到“周公之心”,特意說到假設(shè)周公“而非圣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他將更加努力求賢,“豈特吐哺捉發(fā)為勤而止哉”。這顯然是為下面指責宰相怠于求賢預(yù)作準備,但卻借進一步贊美周公的方式說出,來得巧妙、自然。二即本段文勢的開合,既有大開大合,又有小開小合,甚至在合中又有開合。但無論怎樣,有開必有合,故其文勢跌蕩,有抑揚頓挫之美,而無剽而不留之弊。像“如周公之心”至“稱周公之功不衰”一小段,就屬于大合中的小開合。其中“維其如是”以前數(shù)句可謂文勢小開,后數(shù)句則為小合。
第二段說宰相事實際上言周公事反復對照。在敘說過程中,作者極盡鋪陳作論,多使用排比句和反詰句式。原本一個“豈盡”二字就帶有慨嘆意味。加上連用11個以“豈盡”構(gòu)成的句子一路追問到底,故第二段文字文氣勃郁,其勢則如連珠炮發(fā),顯出作者的激憤心情。作者將其“書亟上,足數(shù)及門而不知止”。都說成是為“憂天下之心”所迫,立論自高。而所謂“有憂天下之心”,實承上言“周公之心”而來,說得在理,且語氣平和,接得自然,無刻意標舉之嫌,用語不可謂不妙。文勢宕開,行文大開大合、大合中有小開合,直吐心中不平之氣。
三、高占地步,為“自進而不知愧”辯解,借以重申求薦之意。
高占地步,主要是借周公立說。周公急于求賢偉大,賢者“自進”自然可貴。書中第三段說“自進”不愧,即循此思路作論,故意在求人,卻無卑諂之語。書中說“重于自進”的理由有三,一即“古之士”云云,是說自己當如“古之士”急于求仁;二即“以其于周不可”云云,是說今天“四海一國”,自己不可能像古人那樣環(huán)游列國以求仕;三即“山林者”云云,是說自己“有憂天下之心”,不能遁人山林。三條理由,當以后者最為堂皇。作者將其“書亟上,足數(shù)及門而不知止”,都說成是為“憂天下之心”所迫,立論自高。而所謂“有憂天下之心”,實承上言“周公之心”而來,說得在理,且語氣平和,接得自然,無刻意標舉之嫌,用語不可謂不妙。
《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還特別注意兩段之間的承接語句。比如第一、二段之間“今閣下為輔相亦近耳”。這句話說得簡略,卻用意微妙。它不但能在兩段文字之間起轉(zhuǎn)折、過渡作用,還隱含作者對時相為官之時與周公相近而急于求賢遠不如周公的不滿。還比如,句中“為輔相亦近耳”數(shù)字,余味曲包,簡直無可取代。若將全句換為“今閣下如何”或“今閣下不然”,較韓愈用語之貼切、意味之深長,顯然都大打折扣。后人評述說此書出語氣盛言宜,正表現(xiàn)在這些地方。
在這篇文章里,韓愈用周公急于見賢而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發(fā)的典故與當時宰相對待人才的冷淡態(tài)度作對比,尖銳諷刺了權(quán)貴們不重視任用人才的做法。表達了韓愈對當時不重視人才的社會現(xiàn)實的強烈憤慨,也表達了他為“兼濟天下”而要求得到任用的迫切心情。文章運用對比、排比、反問的句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全文有感而發(fā),有的放矢,據(jù)理直言,言而無忌,情詞激烈。從周公“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發(fā)”起筆,排比中有變化,整齊中見錯落,頗能反映韓文“如長江大河,渾浩流轉(zhuǎn)”的一貫風格。
文章運用對比、排比、反問的句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全文有感而發(fā),有的放矢,據(jù)理直言,言而無忌,情詞激烈。從周公“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發(fā)”起筆,排比中有變化,整齊中見錯落,頗能反映韓文“如長江大河,渾浩流轉(zhuǎn)”的一貫風格。
創(chuàng)作背景
《后廿九日復上宰相書》作于唐德宗貞元十一年(795)三月。同年正月、二月,韓愈先后作《上宰相書》、《后十九日復上宰相書》上呈時相求仕,結(jié)果時相不予理睬,于是韓愈便在第一封書信未得答復之后二十九天寫了這第三封《上宰相書》。第三次上書和前兩次上書一樣,都是杳無回音。
詩人簡介
韓愈誕生于唐代宗大歷三年(768)的長安,出生僅僅三年之后,他的父親韓仲卿便去世了,自那時開始,幼年的韓愈便開始隨長兄韓會生活,視兄嫂一如父母,并在韓會的輔導下讀書學習。
到七歲時,韓愈身上已經(jīng)能體現(xiàn)出一種文學的天賦,所謂“七歲屬文,意語天出”、“七歲好學,言出成文”,受到當時有名的文人蕭存的賞識。
大歷十二年(777),韓會因在官場上受到牽連,被貶韶州刺史,韓愈也隨韓會南遷。不幸的是,抵達韶州不久,韓會即因病去世。韓愈先隨長嫂鄭氏送葬于安陽,再一同避居江南,從處理喪事,到往返奔波、撫育子弟等一切重擔,都被鄭氏一人挑起,而其維持不易,自然可以想見。
經(jīng)濟的重負使得韓愈早早成熟起來,當他十九歲時,便獨身前往長安,要在仕途上有所進取。但與他所預(yù)料截然相反的是,自己不僅未能“一戰(zhàn)而霸”,且連續(xù)參加三屆考試均無成果。長安米珠薪桂,大不易居,而考試的挫折與對長嫂的愧疚,更使得他“蹉跎顏遂低,摧折氣愈下”。然而他仍然勉力支撐,始終不肯效溜須拍馬之輩四處活動。
隨后,他打道回府,在宣州住了一年,貞元七年(792)再度入京考試。這一次考試的主考官是兵部侍郎陸贄,他是中唐時期有名的駢文家。陸贄以駢文名世,同時對古文也極為在行,并嘗試將古文文法融入駢文。韓愈雖然為了考試違心的習學駢文,真正偏好的卻是古文風貌,所寫文章恰投考官之好,終于一舉得中。
考中進士意味著韓愈獲得了入仕資格,但要想真正得到官職,還要再經(jīng)過一次吏部的考試。貞元八年(793)年,韓愈返回河陽老家與盧氏女完婚,并取得吏部博學宏詞考試的資格,隨即赴長安應(yīng)試。
這段時間里,韓愈曾嘗試與官員交游,寫過《與鳳翔邢尚書書》、《應(yīng)科目時與人疏》等文字,他有名的“相須”、“相資”之說就是在此時提出的。他的干謁書函,始終圍繞著一個議題展開,那就是健全國家發(fā)現(xiàn)人才、引用人才的制度。
在第一次博學宏詞試中,韓愈在被中書省復審后駁下落選。這一則是因為他不肯效仿“浮囂之徒”游于公卿之門,專事干謁的舉動,二則是他的古文主張及文風依舊不能被接納。隨后的考試依然如第一次一樣失敗,韓愈生活的窘困也到了極為嚴重的程度!恶R厭谷》、《苦寒歌》都是他在此時的作品。
長安十年,未得一官,韓愈在憤懣憂傷的心情中回到河陽,與盧氏相守。鄉(xiāng)居生活誠然清苦,卻給了他思考的時間。這段時間中,他的思想開始真正涉足一些深刻的問題。貞元十一年(796)九月,他去往洛陽官員云集之處,想要看看是否能在那里得到一些機遇。從貞元十一年到貞元十八年,韓愈的仕宦生涯不過是兩入軍幕,在官職上沒有什么大的起色。但他一生學問道德的理論基礎(chǔ),卻是在此階段打下的。著名的“五原”,《原道》、《原性》、《原毀》、《原人》、《原鬼》及《師說》、《答李翊書》等文章,都是他這段時間的成果。
貞元十七年(801),韓愈再入京選官,得到祠部員外郎陸傪的引薦,授四門博士。四門博士是四門學的學官。這一職務(wù),與韓愈“汲汲于富貴,以救世為事”的理想相去甚遠,但他對工作也極為竭力盡心。當時,韓愈在京師已經(jīng)有些名聲,學校學生以外,慕名而來,求學問道者也往往有之。他有問必答,凡登門稱弟子者,他一概不回避師徒名分,這又大悖于當時士子恥于求師的風氣,因此招致許多非議。
貞元十九年(803),韓愈的文名愈盛,由此升遷為監(jiān)察御史。但當年即因上書《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被貶連州陽山。
陽山處嶺南窮荒之地,韓愈在當?shù)仃P(guān)心教育,興辦學校,有許多惠民之政,甚至在他離去時,當?shù)匕傩铡岸嘁怨找悦渥印薄?/p>
貞元二十一年(805),韓愈得到命令,離開陽山,于郴州等待新的任令——即江陵府法曹參軍。這一職務(wù)實則屬于職掌猥雜的俗吏,因此韓愈對此憤憤不平,極為不滿。
判司江陵未滿七月,朝中的政局人事都發(fā)生著劇烈的變化,韓愈感到有了回歸長安的指望。到元和元年(806),他領(lǐng)到朝中“國子博士”的任命,至元和三年(808),正式擔任此職。元和四年,改官都官員外郎,但他在任上因祠部事務(wù)與宦官發(fā)生激烈的斗爭,隨后為息事寧人,被改官為河南令。
任河南令不足一年,韓愈在繁劇的政務(wù)中堅定地與不法軍人斗爭,興教育,整頓風俗。元和六年(811),韓愈調(diào)任職方員外郎。自此時到元和十三年(818),韓愈一直在長安為官,達到他一生仕宦的頂峰。
元和十四年,唐憲宗預(yù)備奉迎法門寺佛骨,這是憲宗朝最隆重的一次禮佛活動。歷來堅持反佛的韓愈感覺無法坐視傾城的崇佛狂潮,于是上表切諫,即后世極為有名的《論佛骨表》。言語辛辣,充滿輕蔑嘲諷。這篇上書恰恰是在佛骨已迎入長安,長安士庶的佛事活動達到最高潮之際寫的,文中更有東漢奉佛之后,帝王咸致夭促一類的話,憲宗見書而盛怒,韓愈則因此被貶八千里外的潮州。
被貶時,韓愈已在晚年,且體弱多病,又在荒僻之鄉(xiāng),境遇極苦。但他在任中勤于王事,忠于職守,去害除弊,安定百姓,興辦學校,培育人才。歷代潮州官員中,在職僅半年的韓愈不過是來去匆匆的一個,但他在潮州人文史上的影響卻是最大的,也是最為潮州百姓愛戴的。
元和十四年(819),韓愈被移袁州,次年十一月,又回到長安任職。長慶四年(824),他因病去世,在長安靖安里私第離開了人世,這一年,他五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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