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首農(nóng)民工詩歌
一個建筑工人之死
你從大山深處走來時，
你的生命充滿了生機。
妻子盼你帶來新衣，
孩子盼你帶來玩具。
而在一個大風寒的早上，
你卻永遠沒有了聲息。
夏日的毒陽炙烤你的膀臂，
冬日的烈風噬嚙你的臉肌。
春的欲望你有些心急，
秋的思念你已經(jīng)麻痹。
吃喝勞作在工地，
蚊蠅寒風奈何不了你的鼾息。
你把鋼鐵堆砌到天際，
你把自己也鑲嵌進去。
你的汗水與樓高成正比，
你的工資永遠在樓底。
出力的永遠少掙錢，
真是你永遠的真諦？
摩天高樓聳入云際，
官員醉酒落成典禮。
黑心工頭攜款逃匿，
你攀上了塔吊長臂。
面對冷漠的世界，
你做出了絕望的壯舉。
你只有忍耐和力氣，
合同上沒有你的字跡。
為什么沒有一部《勞工法》？
你的伙伴有成萬上億。
你的魂靈在天國嘆息，
我勸你要善待自己。
你從大山深處走出時，
你的生命多有生機？
妻子祝你平安無事，
孩子盼你早歸故里。
而在一個大風寒的早上，
你卻永遠沒有了聲息。
2004。4。12
渭水兄弟
你正月從渭水出發(fā)，
至今來到東海之濱。
你走時還大雪紛飛，
而今是十月的深秋了。
裸露的臂膀牽引著轱轆車，
彎曲你的腰鏟下萬年的黑土。
隧洞一天天向遠方延伸，
巨大的涵管被你推進地層那邊。
露天帳篷是快樂的小屋，
甁蓋疲勞著酒香，
滴答的手機思念你的親情，
年輕的妻子，幼小的孩子，
還有老父老母的牽掛。
渭水秋風漣漪你的鄉(xiāng)思，
饅頭嶺那葵花成熟了嗎，
還有那滿嶺的玉米收獲了嗎？
“我們住在絲綢之路上，
一個叫天水關(guān)的地方，
諸葛亮和姜維與魏司馬交戰(zhàn)的地方。
那里曾是綠色森林的地方，
一個隴上的地方。”
“這里離大海近嗎？
到青島到蓬萊多遠？
螃蟹怎樣吃？”
過去曾贊頌工人精神的偉大，
“鐵人”泥漿形象傳播天下。
而今金錢盤洗了勞動的價值，
你就與掙錢聯(lián)系在一起了。
2007。10。25
啊，中國農(nóng)民工！
珠江流域充沛了你倔強的汗水，
京華大地涌動了你藍色的辛勤。
從荒僻山寨奔向喧囂的都城，
你憑借年輕追逐平等的生命。
高樓大廈愜意在陽光里的時候，
你的汗水就滋潤出舒適的文明。
航天衛(wèi)星驕傲著城市靚點的時候，
你的筋骨就支撐了一個民族的光榮。
啊，中國農(nóng)民工，
你創(chuàng)造了一個時代的永恒。
我看見你蟻附在高樓上的身影，
是看見飛天在追逐天上的星星。
你在江岸呼號走過舨船時，
我聽到了《詩經(jīng)。》里海洋般的伐木聲。
我在車站碼頭看見過你等待的目光，
在田園青紗帳嗅過你疲勞的煙香，
在飛雪的飄逸里，
我看見了你歸家的焦急的盼望。
啊，中國農(nóng)民工，
你是一個勤勞民族最有韌力的纖繩。
我在長城上撫摸巨大的磚石時，
就想起你黑亮的脊梁。
順著運河漣漪到富庶的江南了，
我聽到了你開掘河道原始的锨镢在響。
塞外的古堡風雪了數(shù)千年，
那不是你永遠的裸露的'臂膀？
泰山上的石階，秦淮河的漿聲，
云岡石窟，京漢鐵路。
啊，中國農(nóng)民工，
你是締造中華文明的無名功臣。
我的父親曾經(jīng)是你，
他走過沂蒙山孟良崮。
鋤禾日當午的陳勝吳廣曾經(jīng)是你，
饑寒交迫的朱元璋李自成曾經(jīng)是你。
黃巾軍，紅巾軍，瓦崗寨，
水滸好漢，還有工農(nóng)紅軍。
你的血肉總是演繹循環(huán)的歷史，
你是我們喜歡的經(jīng)典章回小說。
啊，中國農(nóng)民工，
你是一個古老民族歷盡滄桑的父親。
2009。1。13
清明祭煤兄弟
煤兄弟，我看見你遇難的遺體了，
你的黑腳丫，
你的燒焦的鞋，
你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倒下了，
煤兄弟，
你是我的兄弟啊，
我們在一個天空下長大，
你用木訥和不語，
我用悲傷來熬煎。
煤兄弟，你的衣服飛揚在樹枝上，
你的魂靈游蕩在暗夜里，
你垂死呼喚在我的耳畔里，
美國西部鐵路的枕木，
非洲金礦的每一個黑洞，
現(xiàn)代社會的文明和進步，
難道不是你冤魂的化身。
煤兄弟，你的頭盔炸得千瘡百孔，
你的生命就是枯骨榨油，
父母哭你是哭你過于孱弱，
孱弱的沒有一點生命的聲音，
金錢是交換的砝碼，
你進入鬼門關(guān)，
就是抵消了資本的責任。
煤兄弟，你那手指是多么勞動，
每個關(guān)節(jié)都是永遠地緊張，
你的背承受永遠的壓力，
你死了是解脫，
一了百了永遠的憂慮，
有閑的永遠是施主，
卑賤的永遠是奴隸，
你的憨笑你的身影。
煤兄弟，我能聽見你心靈的囈語，
你那個階層千千萬萬，
也許沒有文化，
也許真的不知道珍惜自己，
也許，
你的生命就是為了面對爆炸，
我惋惜你善良的生命，
惋惜你為生存的無奈。
煤兄弟，你在那邊享受生命的終極吧，
用水純凈一下你的嗓子，
用睡眠休養(yǎng)一下你的疲憊，
用死亡換取你的驚醒，
曠野的風送你祭奠，
煤火照亮都市的繁華，
我們在人間飲泣你的悲傷。
2010。4。5
小姐小姐
您的項鏈閃爍著誘惑的艷亮，
您的金飾貪婪了異性的目光，
您金碧輝煌透出金子的色彩，
可卻少了點自尊的光芒。
你的歌喉美麗了沉淪的醉鄉(xiāng)，
你的纖手溫柔了情欲的心房，
你的黑發(fā)編織著黑色的故事，
為何不加點自尊的樂章？
你的曲線驕傲了金錢的力量，
你的舞姿曼妙了浮靡的喧響，
你的眼波蕩漾著欲望的貪婪，
難道你真要沉醉于虛幻情鄉(xiāng)？
你從黑土地走向命運的城邦，
你的笑靨吟唱著無奈的憂傷，
虛偽的迷霧使你失卻了自我，
可曾記得父母那殷殷的目光？
你知道青春有幾多時光？
你知道金錢有多大魔棒？
浮華會如風卷殘云逝去，
而人字卻在尊嚴里璀亮。
201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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