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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 第1434章 拉扯
“將軍,西北面有情況!”
“嗯?什么情況?”
張苞留下一部守在三戶津,以作監視,自己則是率主力往東退至鄴城津,以防萬一。
同時盡量派出斥候,把周圍的情況盡可能地查探清楚。
被郭淮埋伏后的第三天,三戶津的斥候加急送來了查探到的消息:
“期梁津附近出現了大量的斥候,北邊出現了賊軍的蹤跡,數量不明。”
張苞一聽,心里頓時就是一凜:
“再探再報!”
如果梁期津北邊當真有大隊人馬前來,那么多半就是司馬懿所率的大軍。
至少也是司馬懿派出的大軍。
雖然自己有可能躲過了司馬懿設下的包圍圈,但張苞心里除了慶幸,并沒有太大的高興。
自己從居庸關出發,除了在涿郡有所停留,剩余的路程幾乎都沒有浪費時間。
沒想到居然還是被司馬懿設了伏。
只能說,司馬懿反應太快了,快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想起自己以前還有些看不起這個對手,張苞心里不禁就是為自己的狂妄無知而羞愧。
此時的張苞,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沒能搶下期梁津的渡口,不管對面來的是司馬懿派出的大軍,還是司馬懿親率的大軍,自己就只能守在鄴城津,眼睜睜地看著對方。
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特別是第二天的時候,斥候帶回來了一個更重要的消息:
北邊大軍的主帥,很可能就是司馬懿。
張苞一聽,心里頓時就是一沉!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于感覺到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妹夫呢?我家的妹夫呢?我家那個帶著大漢主力大軍的好妹夫呢?跑哪去了?”
看向西北邊,張苞眼中帶著有些按捺不住的焦慮:
“多少人馬?查清楚了嗎?”
漢軍斥候的優勢,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雖說張苞此時由于剛吃過虧,正處于謹慎狀態,就算進退兩難,但由于有斥候的查探,讓他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綿綿不絕,望無邊際,數以萬計,而且大半還是騎兵。”
“旌旗可有亂象?隊形可有不齊?”
“未有。旌旗如林,隊形整齊。”
也就是說,這支大軍,并非敗兵,更不像是被人追趕。
心里的最后一絲僥幸徹底消失,張苞忍不住地罵了一句:“曹!”
深謀遠慮的馮鬼王,怎么會被司馬懿就這么輕易地擺脫?
偌大的一個包圍圈,因為自己的輕敵和無能,導致功敗垂成,沒能把最后這個口子扎緊。
這讓站在漳水邊上的張苞,無比懊悔。
秋風微起,漳水北岸的期梁津籠罩在薄霧中。
司馬懿的靴底踩過灘頭,靴尖踢開半掩在淤泥里的斷矛——矛桿裂口參差如犬齒,殘留的麻繩上黏著片暗紅皮肉,似是漢軍皮筏的殘片。
河灘碎石縫里散落著古怪的弧形鐵片,司馬懿俯身拾起,指腹撫過鋸齒狀邊緣——這是漢軍新型鉤鑲的殘件。
三日前那場伏擊戰的畫面驟然清晰:魏軍重戟劈開盾陣的剎那,這種帶倒刺的鐵器便會勾住戟桿,配合翻滾突進的刀手完成絞殺。
他瞇眼望向下游不遠處的蘆葦蕩,殘破的“漢”字旗纏在蘆葦根上,載沉載浮,無法順流而下。
旗角破損處露出金絲織就的暗紋,顯然是高級將領的認旗,明顯是郭淮伏擊張苞時漢軍所遺棄的。
“伯濟此戰,險中求勝啊。”
司馬懿的嗓音沙啞如銹刀刮骨,甲胄下的脊梁微微佝僂,卻仍強撐出魏國太傅的威儀。
郭淮按劍上前,鐵胄下的鬢角已染霜白:
“若非太傅星夜傳訊,末將豈能料定張苞必攻期梁津?只是可惜……終究讓那賊將逃回北岸。”
若是能留下張苞,那漢軍群龍無首之下,自己未必沒有機會大破這支漢軍。
聽出郭淮話里的不甘與遺憾之意,司馬懿露出笑意,搖了搖頭:
“伯濟已經做得很好了,若非你此戰嚇退了此賊……”
司馬懿轉身,指向正在渡水的大軍,“只怕吾這一次,未必能如此輕易退回南岸啊!”
他說著,凝望向南邊,對面遠處,似有隱約可見的游騎,不用想,那定然是漢軍斥候前來偵探。
河風驟起,腥咸水汽灌滿了司馬懿的袍袖。
隱有涼意的水汽,讓司馬懿劇烈咳嗽起來,讓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但指縫間卻是滲出了血絲:
“咳咳……能逼退南軍鐵騎已是僥幸。若來的是那河東翼虎……”
言及此處,他枯瘦的手指猛然攥緊郭淮臂甲,眼底迸出劫后余生的厲色:
“關家小賊用兵,如風似火,昔年馮賊破襲并州,繞道河東,就是讓此賊做的先鋒!”
“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今日,居然又讓他們再一次得逞。
司馬懿放開了捂著嘴巴的手,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藏在袖袍里的手指已經深深掐入掌心。
笑著笑著,司馬懿渾濁的雙眼,竟是流下淚來。
眼前人馬嘶叫,大軍正在爭分奪秒地渡水,喧鬧無比,但司馬懿卻是覺得孤寂如雪。
浮橋繩索在漳水的漩渦中不斷沉浮,正如自己這么多年以來,屢抗漢軍,卻又不得不屢屢后退……
如今已是年過古稀,回想后半生,不但一事無成,碌碌虛度,更是失去了兒子,眼下又要失去河北基業。
人生何趣?!
恍惚間,他身子晃了晃,竟是似要掉下水里一般。
這時,北岸忽有號角破空。
但見數百漢騎如赤色流星掠過地平線,雖隔漳水仍能望見漢軍手中長槊寒光凜冽——張苞的反應來得比預期更快。
司馬懿瞳孔驟縮,踉蹌后退半步,直到看清那不過是疑兵虛張聲勢,方才扶著親衛站穩身形。
對面想來不過是張苞派出來騷擾的騎兵。
“太傅……”郭淮欲言又止。
他清楚看到司馬太傅藏在袖中的手正在輕微地抽搐。
司馬懿卻已恢復平靜,撣去錦袍沾染的草屑:
“即刻傳令全軍,多樹旌旗、廣布營灶,要讓對岸以為我十大軍盡在此處。”
他指向西南鄴城方向,冷笑混著咳血:“讓那張家小賊把河東翼虎喚至這里,鄴城的糧草早該毀盡……”
至于張苞的騷擾,司馬懿已經沒有精力去管了。
這一次能安全渡回南岸,除了險中求勝,也帶了極大的運氣。
至于運氣不好的那些人,沒有資格跟他南撤。
暮色漸深時,司馬懿獨坐中軍帳內。案頭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河北山川圖”上,司馬懿的喉間發出夜梟般的低笑:
“關索啊關索,你遣張苞這莽夫前來,實乃天助我也!”
郭淮伏擊這一戰,其實是已經調動了鄴城附近的所有精兵。
若是張苞不顧傷亡,強渡鄴城津,攻打鄴城,看似重兵把守實則虛張聲勢的鄴城,未必不能拿下來。
又若是從三戶津渡水,而不是非要走期梁津,那郭淮也只能放棄埋伏,強守三戶津。
到時候張苞再利用騎兵的優勢,來回牽扯,期梁津亦不過是彼掌中之物。
所以司馬懿這一次的布局,其實就是在賭。
因為對于漢軍來說,無論是誰,只要能拿下期梁津,就能斷絕井陘大軍的后路,那可是潑天大功。
他賭張苞一定會經不起潑天大功的誘惑。
他司馬懿就不相信,遇到的每個對手,都能像那個寧愿在河東釣魚也不愿意西渡大河斷后路的馮某人一樣。
所以他賭贏了。
設伏張苞之后,三戶津和鄴城津的佯動,同樣是利用對方戰敗后不得不謹慎小心的心理,繼續迷惑對方,為自己爭取時間。
張苞又如意料之中上當了。
最后才是自己率領大軍,日夜兼程,趕到期梁津,渡水南撤。
雖然屢敗于漢軍,但這一次精妙謀劃的成功,終是讓司馬懿挽回了些許自信。
就在他自鳴得意的時候,帳外忽然傳來馬嘶。
司馬懿觸電般跳起,佩劍哐當落地。
接著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安然渡回漳水南岸,并非有漢軍鐵騎在身后追趕,這才頹然跌坐胡床,冷汗已浸透三重中衣。
“終究是老了啊……”
他摩挲著案頭的斷戟,這是他白日特意從河灘上撿來的南軍敗退時所棄的兵器。
想起白日望見的赤甲身影,若真是關索親臨,此刻漳水南北兩岸岸恐怕早已豎起漢軍旌旗。
月光透過帳隙灑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映出幾分扭曲的快意:
“然天不滅我!那河東翼虎此刻說不定是在幽州整頓降卒,豈知我……”
郭淮在司馬懿大軍到來時,已經提前準備了不少的浮橋材料。
司馬懿渡過漳水之后,又讓人連夜建起三座浮橋。
他必須要在河東翼虎到來之前,盡可能地讓大軍渡過漳水。
近五萬步騎,在橫跨漳水的四座丈余寬的浮橋上,不過一天半時間,大部就已經渡到了南岸。
正當司馬懿正在盤算著何時拔營前去黎陽時,對岸地平線忽有悶雷滾動。
“太傅,不好,是漢軍。”
瞭望卒大叫著提醒。
“我知道。”
司馬太傅面色沉穩,神色一點不為所動。
昨日漢軍就有數百騎過來不斷騷擾,試圖拖延大軍渡水的時間。
看來今日也打算重施故伎,不足為奇。
按鄴城津那邊的回報,張苞大旗還在那邊,問題不大。
但見赤潮再次涌現,向著渡口奔涌而來。
只是……
這一次赤潮,遠比昨日要大得多。
也比司馬太傅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赤潮逼近,可以看到為首將領紅甲浴血,丈八蛇矛挑飛沿途鹿角,正是幾日前剛遭伏擊的張苞!
司馬懿瞳孔驟縮,當機立斷,嘶聲怒吼:“斷浮橋!”
“太傅,北邊還有人馬沒有過來……”
“來不及了!快斷橋!”
司馬太傅“鏘”地拔出佩劍,猛然砍向繩索。
北岸未及渡河的尾軍正被赤潮不斷吞噬淹沒,后陣徹底崩潰。
有士卒為搶渡船揮刀砍向同袍,斷臂與旌旗一同墜入漩渦。
更多人慌不擇路跳入急流,卻又被同袍拉扯,不是順水翻滾,就是沉入水底。
一匹受驚的戰馬沖入人群,蹄子不知踩踏到誰的手臂,發出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
司馬懿在親衛簇擁下往后退,忽有寒光掠過,竟有一支箭羽向他射來。
司馬懿踉蹌彎腰,但箭羽射到了親衛舉著的盾牌上。
抬眼望去,但見對岸張苞立馬挽強弓,箭簇正遙對這邊。
又是數支箭矢破空射來。
箭頭撞上鐵盾的鏗鏘聲中,司馬懿仿佛窺見張苞眼底的滔天怒火。
“莽夫!縱使你趕來又如何?浮橋已斷,鄴城糧倉也已被毀盡!你能奈我何!”
看著親自斬斷了的浮橋繩索如同死蛇般沉入水中不見,恍若自己親手斬斷的河北基業。
司馬懿不顧儀態地嘶聲叫罵,仿佛在發泄著自己的這么多年來抑郁之氣。
張苞自然沒有聽到司馬懿的叫罵,第二次射出的箭羽,深深沒入司馬懿前面不遠處灘土里。
眼看著浮橋已斷,不可能再追得到司馬懿,張苞猛然調轉馬頭,蛇矛指向正在淺灘掙扎的魏軍尾部:
“收網!”
漢軍騎兵如同甩尾盤踞的赤龍,把沒有來得及渡水的魏軍殘部,不斷驅趕著,把他們逼入河道最湍急的牛角灣。
數日前兩千多南軍將士的仇,現在先取回點利錢。
夕陽西下,殘陽將漳水染成赤金,張苞的赤幘盔在暮色中凝著干涸的血痂。
策馬行至渡口邊上,馬蹄碾過河灘上的皮筏殘片——那是被郭淮伏擊時被毀掉的渡具。
張苞的目光,死死盯著對岸隱約可見的魏軍望樓。
那里曾是他想要立下大功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恥辱的烙印。
他忽然翻身下馬,把猶在滴血的丈八蛇矛插到地上,單膝跪地,拔出佩刀,撬起泥土里的半截涼州特制馬蹄鐵,拿到手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傳令全軍,今夜增設雙倍斥候,凡渡水、扎營、行軍,皆需三驗地形。”
“再派出一支百騎,盡可能地向北查探,看看能不能查到大司馬的消息。”
司馬懿親率主力大軍退回了漳水南岸,而自己那個混帳妹夫同樣率有大軍,人稱深謀遠慮,卻是不見蹤影。
簡直有辱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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