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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敵人

作者:尹紫電  分類: 奇幻 | 劍與魔法 | 尹紫電 |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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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第八十二章 敵人

大角河上,滿載石塊的小船順河漂流,朝著下游的浮橋駛?cè)ァ?p/> 與此同時,在熱沃丹南郊的曠野,被特爾敦人咬住尾巴的杜薩克[圖林]正策馬狂奔。

圖林不?;仡^觀望,見赫德蠻子窮追不舍,他的靴刺加倍用力扎向馬肋。

戰(zhàn)馬[墨藍黑]受劇痛刺激,發(fā)狂般使出力量,蹄子叩得大地“咚咚”作響。

圖林踩鐙起身,盡可能減小墨藍黑的負擔。

墨藍黑的四腿修長有力,蹄腕完美無瑕,是三十年前從北方帶來的盾河駿馬的血裔。

平日里,圖林愛惜極了墨藍黑,就連鞭子也很少用。

可是此時此刻,墨藍黑的腹部和兩肋已經(jīng)到處都是混著血的汗。

特爾敦人的戰(zhàn)馬長得矮小,論速度絕不是墨藍黑的對手。

但赫德人的戰(zhàn)馬與它們的主人一樣堅韌,它們緊緊追在墨藍黑身后,就是不肯放棄。

戰(zhàn)場猶如被迷霧籠罩,兩軍都派遣了大量斥候找尋敵人蹤跡。

偵察騎兵圖林便是與特爾敦哨探不期而遇。見蠻子人多,圖林果斷退走,特爾敦人卻反跟了上來。

雙方越過曠野、跨過溪流、翻過一道又一道山崗,從熱沃丹南郊一直追逐到圣克鎮(zhèn)境內(nèi)。

特爾敦人想要活捉圖林,圖林也在將特爾敦人引向伏擊圈。

圖林馳過一片荒廢的農(nóng)田,穿過兩排樺樹圍成的鄉(xiāng)間小路,援兵終于來了。

十余名鐵峰郡騎兵從左右兩翼包抄特爾敦人,為首者胯下一匹紅棕色的精悍良駒,正是小馬倌安格魯。

“[赫德語]是大胡子!”有特爾敦人看清了來騎的樣貌以及標志性的馬刀,不禁驚呼。

杜薩克蓄胡須、留額發(fā)、戴銀耳環(huán),一眼就能與普通的帕拉圖人區(qū)分開。

長年的戰(zhàn)爭令赫德人對這些騎術(shù)精湛、作戰(zhàn)兇狠的兩腿人印象極為深刻,赫德人設(shè)置專門給杜薩克起了一個仇視與敬畏參半的綽號——“大胡子”。

特爾敦紅翎羽本想撤退,但見圍上來的騎兵不多,又生出幾分大膽心思。

他打了個唿哨,招呼手下向他靠攏。

戰(zhàn)馬縱橫馳聘,彎刀嗖嗖作響,安格魯帶領(lǐng)杜薩克們與特爾敦人交錯拼殺。

不久之后,烤火者與老通譯得知了這場小規(guī)模遭遇戰(zhàn)的消息。

烤火者目光炯炯,沉聲質(zhì)問面前的紅翎羽:“[赫德語]兩腿人的大帳就在南邊的城鎮(zhèn)?你親眼所見。”

“[赫德語]那里到處都是黔首和車轍印,做不了假。”紅翎羽臉色慘白、呲牙咧嘴地回答:“[赫德語]還有好多大胡子!”

小規(guī)模的騎兵戰(zhàn)較量的是馬術(shù)和刀術(shù),杜薩克最擅長此道。紅翎羽丟了半只耳朵,若不是衣袖里縫著鐵片,連胳膊也要被劈掉。

烤火者賞了紅翎羽一枚金牌,又許給對方兩帳篷財貨奴隸。

紅翎羽千恩萬謝地退下之后,烤火者的臉色陡然變得陰沉:“[赫德語]竟然已經(jīng)到了南邊?怎會來的這樣快?”

老通譯扯著胡須,眉頭也僅僅擰著:“[赫德語]泰赤的部眾很可能已經(jīng)揚灰了!”

“[赫德語]怎會?”烤火者大驚失色:“[赫德語]這才幾日?”

“[赫德語]否則不足以解釋對方的為何回援這般迅速?!崩贤ㄗg眉間的皺紋越來越深。

烤火者一拍大腿,眼中兇光閃動:“[赫德語]來便來了!正好一舉殺光他們。到那時此地就任你我劫掠!”

“[赫德語]若對方火燒尾巴似地一頭扎過來,那就大戰(zhàn)一場。對方剛與泰赤的部眾大戰(zhàn)一場,又疲倦又饑餓,輕而易舉就能將他們碾死。”老通譯在帳篷內(nèi)踱步:“[赫德語]可對方停在南邊的城鎮(zhèn),并沒有著急回援。把一頭牛逼到懸崖上,牛也會頂人,不能魯莽交戰(zhàn)。”

“[赫德語]那又該怎的辦?”烤火者急不可耐地問。

“[赫德語]狐貍藏在土穴里,想要皮毛就得逼它們出來?!崩贤ㄗg站定腳步,篤定說道:“[赫德語]繩子上最大的疙瘩還是這座小城。如果南岸的城池告急,對方不想來也得來?!?p/> 烤火者猛地站起身:“[赫德語]我這就派部眾攻城!”

“[赫德語]不能拼得太使勁,但要把聲勢造足;對方的大帳既然在南邊的小鎮(zhèn),那就派幾支百騎隊繞去對方側(cè)后,截殺他們的丁壯、焚燒他們的糧車;還要再派部眾搜集糧草、召集分散的部眾……”老通譯緩緩補充。

烤火者不停地點頭。雖然平日里他喚老通譯為額赤格[父親],但二人終究還是主奴關(guān)系。

然而此刻在老通譯面前,烤火者倒真像是領(lǐng)受父親教誨的兒子。

與此同時,安格魯也帶著圖林趕到溫特斯的指揮所。

溫特斯的部隊在圣克鎮(zhèn)集結(jié),指揮部就設(shè)在圣克鎮(zhèn)的教堂內(nèi)。

剛一進教堂,圖林便著急地匯報:“長官!熱沃丹還沒有淪陷!”

因為教堂的回聲結(jié)構(gòu),圖林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空靈,內(nèi)容更是不亞于福音。

指揮部內(nèi)的其他人精神為之一振,俯瞰地圖的溫特斯驀然抬起頭,示意圖林仔細說。

熱沃丹已經(jīng)被特爾敦人團團圍住,南岸到處都是巡曳的特爾敦哨騎。

城內(nèi)外的消息傳遞被完全截斷,繞經(jīng)北岸的信使還沒回來,圖林是溫特斯麾下第一個突破封鎖的斥候。

圖林不敢賣關(guān)子邀功,他環(huán)顧眾人,一五一十地高聲講起來:“蠻子巡邏的人馬多,屬下沒能進城,只是在西面的山坡遠遠看了一眼。但是我敢保證,城墻上插著的還是咱們的藍軍旗,絕不是蠻子的馬尾旗!”

指揮所的文員有不少是熱沃丹市民,他們的家人都在城內(nèi)。

聽到此處,文員們?nèi)滩蛔》怕暁g呼,幾日來沉積的陰霾一掃而空。

聲浪向著教堂外面擴散,將“熱沃丹仍在堅守”的消息傳遞了出去。

正在小鎮(zhèn)四周修筑壁壘的戰(zhàn)士和民夫們?nèi)酉鹿ぞ?,也跟著發(fā)瘋似地大喊大叫,發(fā)泄胸中積郁的情緒。

狂熱的海洋里,唯有一人還保持著冷靜克制。

溫特斯的指尖輕輕叩著桌面,緩緩問圖林:“熱沃丹的城防是否還完整?”

“完整!”圖林想也不想地回答:“城墻都好好的呢。城內(nèi)也沒見起火。我還看到橋上有馬車行人走動,好像在搬運東西!”

巴德大步流星走進教堂,一進門便高興地問:“聽說熱沃丹安然無恙?學長果然是有本事的!”

“安然無恙。既然學長守住熱沃丹,我們的選擇也就更多了?!睖靥厮篃o意識摩挲著一柄無格小刀,陷入沉思。

巴德見狀示意眾人僅剩,教堂內(nèi)重新陷入安靜。

溫特斯站在祭臺下思考,陽光透過教堂墻壁上的馬賽克玻璃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照得斑駁。

部下和文員們虔誠地望著這一幕,有的人在心中默默祈禱。

“巴德?!睖靥厮挂蛔忠痪涞卣f:“征發(fā)鐵峰郡所有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人?!?p/> 打著綠旗的傳令兵奔向四面八方,他們攜帶著兩份命令。

第一份命令,征召中鐵峰郡、上鐵峰郡所有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人為民兵;凡參戰(zhàn)者皆給田一頃,戰(zhàn)死者三倍。

第二份命令還在抄錄時就已經(jīng)傳遍圣克鎮(zhèn)。

它沒有正式名稱,所有人都帶著一絲恐懼和戰(zhàn)栗輕輕念叨它的綽號——割頭令。

即鐵峰郡上下無分男女、老幼、兵民,凡斬獲敵人首級一枚,并有頭盔、衣帽為憑證,皆給田一頃。

土地是溫特斯的資本,也是溫特斯僅有的資本。但是當需要使用它的時候,溫特斯絕不吝嗇。

梅森也收到了溫特斯的傳信——繞經(jīng)王橋鎮(zhèn)過河的信使終于抵達熱沃丹。

“這寫的什么東西呀?”梅森拍案長嘆,將信箋遞給莫里茨:“是維內(nèi)塔人的特殊拼寫方式?”

草草創(chuàng)制的暗號太過簡單,難以承載大量信息。

可是被截獲的風險不能不考慮,所以溫特斯的信是用密語寫成。

梅森看不懂。

無精打采的莫里茨中校接過信,瞄了一眼又干脆遞了回去:“不是?!?p/> 糧食匱乏導致無人釀酒,所以這段時間以來莫里茨產(chǎn)生了嚴重的戒斷反應。

此刻他正擺弄著一個小銀酒壺,酒壺里是熱沃丹最后的一點烈酒。

中校全神貫注地觀察酒壺的每一個細節(jié),仿佛僅僅靠著接觸就能解渴。

只有梅森知道,中校留著最后的烈酒是上陣用的。

“蒙塔涅保民官還說了什么?”梅森無奈問信使。

“保民官說?!毙攀够卮穑骸叭フ褹和B。”

一般來說在軍隊內(nèi)部,A指代的人物是堂·胡安中尉,B代表莫里茨。

堂·胡安已經(jīng)失蹤有一段時間,但是梅森知道還有一位A,而且這位A女士此時此刻就在熱沃丹。

A女士——安娜·納瓦雷接過信箋,看著亂碼似的字母,微微蹙起眉心。

凱瑟琳也從姐姐肩膀探頭偷瞄,然而她也一頭霧水。

“溫特斯寫來的?!泵飞缓靡馑嫉卣f:“我想只有你能明白?!?p/> 聽到壞東西的名字,安娜的娥眉舒展開,她矜持又略帶一絲害羞地回答:“那我大概明白該如何解讀?!?p/> 隨后,安娜簡單解釋了其中緣由,越解釋臉頰越紅。

因為溫特斯寫給安娜的信總是會被人偷看,所以有次安娜玩笑似地說起這件事時,溫特斯告訴了安娜一種密寫方式。

“古時候有一位統(tǒng)帥,他會把軍令中的每個字母按照順序向后推移幾位。”溫特斯還以為是在解決問題:“如此一來,原本的語句就會變成混亂的字母。”

凱瑟琳輕輕哼了一聲。

安娜拿起信箋,又變得疑惑:“但是這封信有些奇怪,不像是序列的密寫方式……為什么只有十個字母?我……哦!我懂了……”

一旁的梅森和凱瑟琳都不明所以。

安娜急促地解釋道:“這是另一種加密方法,我只是和蒙塔涅先生隨口提過……不是只有十個字母,而是一到十。我們還需要一本書,蒙塔涅先生提過是什么書嗎?”

梅森連忙回答:“他說去找A和B?!?p/> “一定是一本他也有、我也有,至少不難尋找的書。B?是什么?”安娜的余光掃過神龕,剎那間想明白了所有關(guān)節(jié)。

她微笑著指向圣徽:“是經(jīng)書?!?p/> 從熱沃丹大教堂借來“對開本”之后,信的內(nèi)容很快被破解。

這是一封完完全全的軍事通訊,溫特斯簡明扼要描述了滂沱河之戰(zhàn)的經(jīng)過和結(jié)果,冷靜地分析了軍隊目前的困境——補給短缺;苦戰(zhàn)之后沒能得到休整,師老兵疲。

接下來,溫特斯告訴了梅森學長他的下一步戰(zhàn)役規(guī)劃,而熱沃丹暫時不會得到支援。

冰山的冷峻情緒只在信的最后碎開一處邊角,溫特斯痛苦而克制地寫下兩個詞“對不起,對不起”。

“這有什么可對不起的?”梅森無可奈何地攤手:“打仗,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

梅森的聲音越說越小,很快就收住。因為他看到翻譯這封信件的安娜眼圈微微泛紅。

很快,安娜便整理好情緒,她像米切爾夫人一般不失風度地微笑著:“是呀,打仗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p/> 同一時間,大角河上。

站在船頭的薩木金已經(jīng)能依稀看到浮橋的掠影。

橫貫兩岸的浮橋像是水面上的一條絲帶,看起來那么的脆弱。

作為大荒原之戰(zhàn)的親歷者,薩木金親眼見證過赫德人以浮木、皮筏沖擊冥河大橋,并將其毀掉一半。

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顛倒過來,輪到薩木金帶領(lǐng)船隊沖擊特爾敦人的浮橋。

“水太少了?!彼_木金在心底說。

現(xiàn)在正值冬季枯水期,大角河的水量減少、流速變慢,更別說浮橋后面還有鏟子湖這個大蓄水池。

載著石頭的小船能否摧毀浮橋?薩木金不敢保證。

毀掉浮橋之后特爾敦人會不會重建?薩木金不敢去想。

如果能在特爾敦蠻子架設(shè)浮橋的過程中第一時間攔截,浮橋決計架不成。

現(xiàn)在特爾敦人同時占據(jù)兩岸,哪怕摧毀浮橋,只要他們有工匠有材料,也能再建起來。

薩木金的心頭涌起陣陣懊悔和自責,蒙塔涅百夫長把船隊交給他,給予了他莫大的臨陣指揮權(quán)。而他卻錯誤地將所有船只集中在滂沱河之戰(zhàn),沒有分出一部分船只控制河道。

薩木金以為特爾敦人已經(jīng)用盡底牌,可就是這種想法釀成大錯。

溫特斯沒有責備薩木金,溫特斯只責備自己沒有提前叮囑薩木金,這令薩木金更加痛苦、羞恥。

“洗刷恥辱的方式?!彼_木金望著越來越近的浮橋,下令擊鼓:“只有摧毀它?!?p/> “哪怕用命?!彼谛睦镆а狼旋X地補上最后一句。

防守浮橋的特爾敦人發(fā)現(xiàn)了順流而下的小船,他們叫嚷著、奔跑著,手提帶鐵鉤的長棍跑上浮橋——雙方都在戰(zhàn)爭中學到很多。

河岸附近的營地里,蒙著面的上尉猛地站起身,如鷹隼般望向河道方向。他一把扯掉圍巾,用手攏在耳孔傾聽。

其他俘虜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是軍鼓聲!”上尉的瞳孔擴散,干瘦的身軀好似被注入無盡力量:“小軍鼓!”

其他俘虜也為之一驚,眾人忍不住吵嚷。

“小軍鼓?”

“咱們的人來了?”

“在哪?”

“會來救咱們嗎?”

“安靜!”上尉大吼,俘虜們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上尉突然想起什么,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壞了!”

“怎么了?”另一名俘虜問。

上尉來不及解釋,伸出雙腳,厲聲下令:“給我把它劈斷!”

一副鐵鐐束在上尉的雙腳,俘虜們明明有斧頭,卻無人敢動手。因為誰幫了上尉,上尉的下場就是眾人的下場。

暴怒的上尉再次下令:“動手!”

還是無人敢動。

“動手!”

終于,另一名反復掙扎的俘虜不再思考,他表情猙獰、歇斯底里地大吼:“拼了!你們難道愿意給赫德蠻子當一輩子奴隸嗎?!”

另一邊,薩木金親自擊鼓,槳手們奮力劃槳,滿載石頭的小船朝著浮橋急速撞去。

特爾敦人準備看起來并不充分,只是在河岸不停放箭。薩木金的船隊在河心行駛,盡可能遠離河岸。

忽然,薩木金瞟到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從北岸跑出來,沖著他揮手、大喊、蹦跳。

鼓聲貫耳,薩木金聽不清那些人在喊什么,只能看到對方拼命揮舞雙手。

“是被俘虜?shù)男值軉??”薩木金痛苦地想:“可我沒有余力救你們??!”

岸上的俘虜們其實在只在喊一句話——“別過來!”

然而河上的船隊速度反而越?jīng)_越快。

蒙著面的上尉急得雙眼血紅,他抄起斧頭:“來不及了!跟我來!”

說罷,他一馬當先沖向岸邊一處特爾敦人的帳篷。

其他俘虜略有遲疑,但是很快也紛紛拿起工具甚至是石頭,跟著蒙面上尉沖向特爾敦人。

與此同時,伴隨著酸倒人的絞盤轉(zhuǎn)動聲,打頭小船的槳手驚恐地看到一條長蛇從水面躍起,攔住去路。

不,不是長蛇!薩木金一眼看出是什么東西——是一條橫跨兩岸的粗大纜繩。

纜繩呈自然下垂狀態(tài),近岸的處的纜繩懸在水面上,遠岸處的纜繩半浸沒在水中。

打頭的小船猝不及防,船頭撞上纜繩,不受控制地打旋。

旋轉(zhuǎn)過程中,滿載石頭的小船像樹葉一樣擺蕩,猛地傾覆。

臨時打造的小船都是平底船,吃水雖然淺,但沒有淺到可以從纜繩上漂過去,更不要說現(xiàn)在都是滿載狀態(tài)。

“去岸邊!”薩木金全力大喊下令:“去河岸邊!”

話音未落,又一艘小船撞擊纜繩傾覆。其他小船的槳手緊忙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河岸邊漂流。

近岸位置的纜繩懸在水面上,小船都帶著斧頭刀劍,可以砍斷它們。

然而特爾敦弓手也在岸邊,見船隊靠近,紛紛開弓放箭。

一時間箭如雨下,擋箭板也不足以遮蔽,不斷有槳手中箭落水。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更令薩木金絕望——河道又接連升起第二條和第三條纜繩。

縱使纜繩不是鐵索,三道纜繩也足以摧毀整個船隊。

“撤退!”薩木金咬著牙下令。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像是突然失去束縛似的,第一道纜繩猛地收縮,而后軟軟塌塌漂浮在水面上。

砍斷纜繩的蒙面上尉又重重一斧砍死撲上來的特爾敦人,自己也險些栽倒。

他撐起身體,對還活著的部下大吼:“下一條!”

薩木金看到西岸的異動,知道有人在舍命幫忙。

“別辜負他們!”薩木金重重敲響戰(zhàn)鼓:“劃槳!沖?。 ?p/> 船隊又回到原航線,槳手喊著號子揮動雙臂,滿載石頭的小船朝著浮橋猛撞上去。

特爾敦人猝不及防,第二道、第三道繩索也蒙面上尉被劈斷。

背后有馬蹄聲傳來,上尉沒有理睬,他直勾勾看著小船沖向他親手修筑的浮橋,心滿意足。

船上的薩木金注意到了這個蒙著臉、拄著斧頭、孤獨站在岸邊的奇怪男人。

薩木金站起身,遠遠地抬手敬禮。

蒙著臉的男人的圍巾下浮現(xiàn)一抹淡淡微笑,鄭重回禮。

十余艘小船突破攔河索,毅然決然撞向浮橋。個別特爾敦人還能堅守崗位,更多的特爾敦人丟掉長桿轉(zhuǎn)身就跑。

“[赫德語]你們的人真是拙劣……”河岸上,一個男人注視著人馬奔逃的混亂景象,轉(zhuǎn)身對其他人無奈道:“[上古語]幫幫他們吧……還好現(xiàn)在是枯水期?!?p/> 轟隆的戰(zhàn)鼓聲中,槳手跳船求生,先頭的小船狠狠撞上浮橋。

浮橋瞬間繃緊,像是痛苦的巨人一般微微發(fā)顫。

數(shù)根固定浮箱的錨索被扯斷,小船隨之傾覆,浮橋又大幅度地回彈。

“好?。?!”薩木金、蒙面上尉同時大喊。繼續(xù)撞擊,浮橋早晚承受不住。

然而就在此時,靜靜流淌的大角河掀起波瀾。

最開始只是幾絲漣漪,緊急著漣漪增幅成波浪。

在兩岸所有人的注視中,波浪肉眼可見變得越來越?jīng)坝浚祟^越來越高。

平底的內(nèi)河船根本無法抵抗這等大浪。

“操!這是……”薩木金悲憤大罵。話還沒說完,他所乘坐的小船便被一人高的浪頭打翻。

浮橋也被“海浪”蕩起,又重重拍在水面上,扯斷十幾根錨索。

河水將人和碎木板卷進水底,余波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浪頭逐漸降低,暴怒的河水正在逐漸恢復往日的平靜。

特爾敦人目睹此等“神跡”,紛紛跪倒在地頂禮膜拜。

蒙著面的上尉來不及多思考,他甩掉衣服,一頭扎進冰冷的河水中。

薩木金會游泳,但嗆了兩口水之后,他只剩下胡亂揮舞胳膊的本能。很快,他便失去意識。

就在薩木金越沉越深的時候,一雙鐵臂從身后環(huán)住他,將他拖向水面。

意識模糊的薩木金隱約感覺到有人在用手指摳他的口腔和喉嚨,緊急著他感受到了空氣。

“呼吸!”陌生人急促地說。

薩木金本能地猛吸入一口氣,仿佛要將肺部撐爆。他的身體甚至不受控制地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意識也隨之變得清醒。

然后薩木金看到了一張臉,一張沒有鼻子、沒有耳朵、被烙毀一半的可怕的臉。

“你是誰?”薩木金掙扎著想起身。

“莫羅?!北粴莸哪腥寺曇舻统粒骸暗蔂枴つ_,上尉?!?p/> “橋?”薩木金仿佛找到意識的錨點,他一下子站起身,急切地看向浮橋。

“浮橋受了點損傷,但都能修?!蹦_上尉冷冷地說。

上尉說得沒錯,浮橋雖然有多處損壞,但還是橫在河面上,仿佛在嘲笑薩木金。

“操!”薩木金頓時頭暈目眩,他膝蓋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拼命地狠捶沙地:“操!操!”

“省點力氣吧。”莫羅上尉只是說話,并不伸手阻止:“赫德人的搜索隊要來了,不走就等死吧?!?p/> 薩木金置若罔聞,鐵打的男兒忽然抱著膝蓋痛哭失聲。

“哭什么?”莫羅上尉感受不到薩木金的悲痛,他只是冷笑:“靠你的笨辦法,本來也不可能徹底摧毀浮橋……我有更好的辦法,帶我去見你的長官?!?p/> 薩木金猛地抬頭,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你還有摧毀浮橋的辦法?!?p/> “當然。”莫羅上尉冷冷望著浮橋:“那浮橋就是我修的。我無時無刻不再想怎樣毀掉它?!?p/> 另一邊,梅森召集熱沃丹市政委員和各級民意代表,宣讀了溫特斯的來信的一部分。

“蒙塔涅保民官那邊剛剛苦戰(zhàn),需要幾天時間修整集結(jié)。”梅森上尉總結(jié)道:“所以咱們這段時間都沒有援軍,只能靠自己?!?p/> 議事堂內(nèi)一片嘩然,雖然打退一次特爾敦人的進攻令市民們信心倍增,但是沒有援軍的消息放出來仍舊動搖了眾人的意志。

“蒙塔涅保民官同意如有必要?!泵飞nD片刻:“放棄南城?!?p/> 又是一顆榴彈丟進雞窩,熱沃丹市民大聲贊同,避難者的民意代表憂心忡忡,還有人公開反對。

“安靜!”老普里斯金市長使勁敲打桌子。

議事堂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

梅森仔細地解釋道:“就算是不得已要舍棄南城,也要有個方略。物資要搬到北邊來,老幼婦孺要有地方安置,搬不走的東西也要想辦法毀掉……”

梅森的語速平緩、語氣溫和,但他的溫和與平靜中蘊含著一種力量。

議事堂內(nèi)越來越安靜,眾人無不仔細傾聽。

“您就說該如何辦!”蒙塔涅保民官的頭號擁戴者——鐵匠紹沙第一個回應:“咱們都聽您的。大敵當前,誰不聽!就收拾他!”

眾人亂哄哄的,老普里斯金見狀干脆說道:“同意紹沙委員所說的人,為梅森保民官歡呼三次!”

三次歡呼,一次比一次響亮。

老普里斯金重重落錘:“三呼通過!”

“既然都聽我的?!泵飞酒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就先把婦孺撤到北岸吧?!?p/> 撤離工作進展很快,因為大部分婦孺本來就被安置在北岸。

撤離婦孺之后,輪到搬走物資。

熱沃丹城內(nèi)的男人——不分市民還是避難者,都被編成民兵分隊,來到南岸搬東西。

河上只有一座橋,一時間堵得水泄不通。

梅森見狀,下令在北岸留下必要的防御人手之后,其他民兵和城市衛(wèi)兵都在南岸集中,按次序搬運物資。

橋梁凈空之后,梅森下令將橋梁拆毀。

沒有用炸藥——因為火藥很寶貴;

也沒有用燈油——因為燃油也很寶貴;

每一塊木頭都被仔細收好,以備再次使用——勤儉持家,非常有梅森的風格。

“我決定了?!泵飞驹隗@慌失措的眾人面前,微笑著宣布:“絕不放棄南城?!?p/> 最新網(wǎng)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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