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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氣運人間 第43章 罪己詔
赤陽五年六月丙辰。
禮部侍郎呂問以后宮仁慈保佑,特請追封太后之先考,帝允,下禮部議之。
御史羅偉倫上書彈劾寧州節度使戴川寧于邊境私開地下榷場,利好北荒妖族。
中京令高霖彈劾吏部侍郎夏方儀之子夏長隆強搶民女,造苦水胡同一家七口滅門慘案。
戶部尚書祁良才奏云州稅銀船于大江中翻覆,損失稅銀三百二十八萬兩,伏乞降罪。
司天監奏紫薇星歸位,陣崩之兆已化解。
監安上門藍啟文進《瀚州流民圖》,言因新法所致,百姓流離失所,大批難民涌入中州,請罷新法。
結束了一天的朝議,赤陽帝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后宮。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雖然年紀小,身子弱,親政也不到一個月,但是張太岳在日理萬機中依然抽出時間給了他很好的教導。
所以他雖然對于政治還略顯幼稚,但朝議的風向還是看得清楚的。
他們是要廢新法!
給太后亡父請封,這本是情理之中,但一般都是在太后生辰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封賞,現在提出來,是賄賂太后,希望太后能站在他們這一邊。
太后先父生前本是從四品朝議大夫,死后追封太子太保。
等先皇歸天,太后監政,又追封為恩國公。
如今還要追封,怕是要追封為王了。
這可不僅是一個封號,而是涉及到一個家族的氣運。
太后的娘家陳氏本是名門,經過這么多年太后的恩澤,也培養出了一位宗師,晉級豪門行列,若是再追封王爵,氣運之盛將直逼世家。
對于赤陽帝來說,外戚強些也是好事,畢竟他與太后母子連心,自己也已經親政,并不擔心外戚之禍。所以即便其他人不說,他也要準備扶持陳家的。
但問題是,這個時候提出來,就是包藏禍心!
什么禍心?
事情要連在一起看。
先是彈劾戴川寧私開榷場,利好妖族。
戴川寧是誰?那是張太岳一手扶持起來的軍中代表,手握十萬寧州軍,一來是鎮守北疆,二來就是壓制當地世家。
他私開榷場?
那最開心的應該就是當地的世家豪門吧,都不用冒險走私了。
然后就是中京令彈劾夏方儀縱子行兇之事。
夏方儀,與張太岳同年科舉,張太岳狀元公,而夏方儀則是探郎,兩人志同道合,相交莫逆。
告的是夏方儀之子,但目標卻直指夏方儀。
這一點與后面稅船翻覆,祁良才請罪的事情可以看做同一件事。
張太岳曾告訴赤陽帝,朝堂之事,抓住兩點即可,其一為人,其二為財。
這兩點的關鍵職位便是吏部尚書和戶部尚書。
歷來能坐穩皇位的帝王都是牢牢抓住了這兩個職位。
張太岳能推行變法,也全靠這兩人的鼎立相助。
如今沖著這兩個人下手,就是要拔除張太岳離朝后變法派在朝堂之內的根基。
而稅船翻覆也是對赤陽帝的警告。
潛臺詞無外乎就是現在稅船可以翻,那以后也都可以翻,現在是云州船可以翻,以后其他地方的也可以翻。
只要這祁良才還是戶部尚書,這種事就避免不了。
天災嘛!
如果皇帝你實在氣不過,也會送幾個替罪羊來,但事情不會停止。
正是因為看懂了這一層,祁良才才會引咎求去!
而最后司天監的奏議,本質上就是對赤陽帝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告訴他只要你能“廣納諫言”,陣崩的事情咱們就這么翻篇,百官還是擁戴你這個皇帝的……
這些就是朝堂之上的黑話。
但是真正讓赤陽帝心寒的是,當對方直接開大ban了吏部和戶部兩位尚書后,朝堂中竟然再沒有別的聲音。
朝堂上吵得越兇,金鑾殿上的寶座才是穩當的。
而朝堂上眾口一詞的話,那這寶座就有點燙屁股了。
變法是否廢除,這個在赤陽帝看來只是次要的,但這種朝堂態勢,引發了他本能的帝王恐懼。
你們就是以為師臣不在,覺得朕好拿捏了。
“若是師臣在就好了!”赤陽帝心中這么想著。
就在赤陽帝出神的時候,太監王福安走了進來,行了個禮后,說道:“陛下,奴婢把人找到了。”
赤陽帝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什么人?”
“陛下,您不是要找個精通史書之人嗎?”
赤陽帝頓時想了起來,他之前就想找個由頭封賞張太岳,現在來的正好。
“是誰?人在何處?”赤陽帝問道。
王福安笑著回應道:“是太學的學子,家學就是史學。”
“奴婢行事注意了,沒人發現。”
“眼下奴婢讓他在御園候著呢。”
赤陽帝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出了御書房。
御園中,潘永思站在一座涼亭中,對御園的美景視若無睹。
無數的歷史在他腦海中翻過一頁又一頁,那些承諾與威脅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噩夢。
直到他察覺到有人朝著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色蒼白,看上去身子骨不是很好,但那一身明晃晃的帝王服飾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
潘永思連忙小跑了上去,恭敬行禮道:“學子潘永思,拜見陛下。”
“平身吧。”赤陽帝擺了擺手,徑直走到涼亭里坐了下來。
御書房到御園并不遠,但這條路依然走的他有些喘,稍稍平復了一下,赤陽帝才看向潘永思,開門見山道:“汝治史書?”
潘永思連忙說道:“回陛下,學生先祖曾是前朝史官,治史乃是家傳。”
赤陽帝點點頭,問道:“師臣教導我數年,如今去官辭爵,遠游東海。朕心中有愧,想要封賞一番,史書中可有什么說法?”
潘永思聞言,低頭沉吟了片刻,說道:“前朝尚書左仆射王恩佐因牽連科舉舞弊引咎歸隱,次年,泰光帝言夢中見宮墻失色,司天監奏曰有愧功臣,泰光帝遂封賞群臣,授王恩佐太子太保銜。”
赤陽帝皺了皺眉:“若朕只想封賞師臣一人呢?”
潘永思眼睛眨了眨,繼續道:“武朝時,大農令陳時與外戚交惡,陳時與天子一同長大,但彼時天子偏幫外戚,陳時怒而辭官。天子心中有愧,出巡時刻意經過陳時老宅,與百官回憶幼年事,回宮后授陳時司空之銜,百官不敢諫言。”
赤陽帝眼前一亮。
他自幼就隨著張太岳學習,這樣的往事不要太多。
到時候拉著母后在一旁幫腔,再帶一批容易傷春悲秋的文學之士,這事九成九就辦成了。
“不錯,你很好。”赤陽帝得了方法,心中也是開心,“賞金百兩,如意一對。下去吧,此事不要對外人。”
“謝陛下賞賜!學生謹記。”潘永思再次一禮,轉身離開。
赤陽帝看著潘永思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喊道:“等一下。”
潘永思站住腳步,又回到赤陽帝面前,恭敬道:“陛下喚學生還有何事?”
赤陽帝猶豫了片刻,緩緩道:“還有件事朕要問你。”
“但此事,能答便答,不能答就當朕沒問過,明白嗎?”
潘永思神色一凜,道:“學生定然知無不言!”
“前朝往例中,有沒有說法……”赤陽帝斟酌著說道,“似師臣那般情況,還能重歸廟堂?”
赤陽帝原本打算再過幾年,自己再長大些,召回張太岳,但是今日看朝堂的情況,越往后拖只怕難度越大。
此言一出,潘永思當即愣住。
見到潘永思的神色,赤陽帝幽幽一嘆,擺了擺手:“下去吧。”
潘永思卻并沒有動,這讓赤陽帝有些意外,他看向潘永思,正巧對上了潘永思的眼神。
“有辦法!”潘永思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才說出了這三個字。
赤陽帝面上一喜:“是什么?”
潘永思欲言又止,整個人跪了下來。
赤陽帝皺眉道:“你盡管說,此言出你口,入朕耳,無論是什么,朕都赦你無罪。”
潘永思聞言,以頭伏地,說道——
“罪己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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