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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大明 第943章 呂嵩的下場
嘉靖三十一年的元日大朝會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結束了。
嚴嵩父子被團團圍住,嚴嵩冷著臉指指嚴世蕃,示意有事找我兒子。他回到了直廬值房,晚些還有不少事兒,趁著這個時間他趕緊叫人弄了粥。
“爹,陛下這是瘋了嗎?”
粥喝了一半,咸菜吃了幾根,嚴世蕃回來了。
“閉嘴!”嚴嵩喝了口粥,緩緩說:“覺著意外?”
“不只是意外,更是……”嚴世蕃回頭,見沒人跟著,便壓低聲音說:“今日陛下是乾綱獨斷……最近十年可從未有過的。”
“老夫知曉。”嚴嵩順著碗邊轉著喝了口粥,這種喝法不是什么發明,也不是什么習慣,只是因為粥太燙,順著碗邊吸溜著喝,嘴巴少受苦而已。孩子出于本能會這么喝,大人卻忘了這個本能。
“這是君臣之間多年的默契,那些人本以為他會謹守這個默契……”
“所以他們今日志在必得。”
“誰知陛下卻把桌子掀了。”
嚴嵩放下粥碗,夾了幾絲咸菜,“味兒不錯,喝一點。”
嚴世蕃搖頭,嚴嵩嘆道:“記住了,每逢大事有靜氣,靜能生慧。”
桌子上有一小盆粥,還有一副碗筷,嚴世蕃勉強盛了半碗粥,喝了一口,那眉心就皺著,“先前爹你走得早,沒看到那些人的臉色,像是死了爹娘一般。”
“陛下掀桌子,他們除非謀反,否則只能低頭……這便是帝王,明白嗎?”嚴嵩說:“乾綱獨斷是帝王的殺手锏,除非不得已,不會祭出。”
嚴世蕃喝了幾口粥,冷靜回歸,智商也跟著回歸,“蔣慶之今日也打了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是沖著呂嵩去的。”
“呂嵩乃是儒家大將,能力出眾。蔣慶之謀劃他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沒想到他在這等重要時刻,竟敢冒險。”
“爹,呂嵩今日一番話得罪了那些人,京師士林必然會掀起風浪,那些人會瘋狂攻訐他,抹黑他……”
“求仁得仁罷了。”
“求仁得仁?我看他是和蔣慶之臭味相投。”
“這不就是陛下和蔣慶之希望看到的嗎?分化瓦解。”嚴嵩今日冷眼旁觀,收獲巨大,“蔣慶之沖在前方,為大將。他把群臣弄的焦頭爛額之際,陛下出手,一錘定音。東樓,此后大概這樣的場面不會少。”
嚴世蕃覺得咸菜沒滋沒味的,他冷笑道:“他們沖殺在前不是壞事兒。就說今日,陛下乾綱獨斷,打了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這等大事兒沒有大伙兒的贊同,南方等待陛下和蔣慶之的會是什么?”
“抵制!”
“我們看戲就好。”
“喝粥。”
“爹,你多喝點。”
“喝多了愛更衣,今日事多,可沒空。”
“人說吃咸點,看淡些,那就多吃點咸菜……”
蔣慶之被留下了。
嘉靖帝和他在宮中緩緩而行,新年第一天,宮中也多了些喜慶,大紅燈籠高高掛著,上面多是吉祥如意的圖案。
天氣還冷,但蔣慶之卻感受到了勃勃生機。
“呂嵩那邊,莫要太急切。”
“臣有數。”
“今日你我君臣算是聯手給了那些人一巴掌,回過頭,南方那邊會有些麻煩。朕無法分身,你可有準備?”
“那些人能做的不外乎便是抵制,乃至于破壞。”蔣慶之看到了梅樹,拍拍樹干,上面突然一陣水珠滴落下來。
道爺止步,伸手摸摸頭頂的水漬,回頭見蔣慶之一臉愕然。
這個瓜娃子!
“徐階今日倒是出乎了朕的預料,本以為他會帶著那些人出手,沒想到卻選擇了隱忍。”嘉靖帝拂了幾下頭頂,把手上的水漬在腰側衣裳上擦拭了一下。
“陛下,今日權貴們沒動。”蔣慶之分析道:“這就如同是一場決戰,那邊主力盡出,這邊卻只是您和臣。權貴們便是咱們手中的預備隊。而他們卻再無手段……徐階老辣,看出來這個局面不妥,便選擇了等待觀望。”
“預備隊。”嘉靖帝負手嘆道:“那些人吶!眼中但凡有些家國天下的念頭,朕也不至于會把他們當做是米蟲,當做是猴兒。”
說來也奇怪,開國皇帝殺功臣從不手軟,到了后繼者卻截然不同。
比如說太祖高皇帝當初殺功臣殺的人頭滾滾,無數大案席卷天下,席卷軍中。到了成祖皇帝時,帝王和功臣之間的關系卻頗為親密。
蔣慶之覺著這一切都是權力在作祟。
開國功臣們威望高,在軍中,在官員中的影響力不小。最要緊的是,這些人會抱團。
在漫長的開國過程中危機四伏,甚至是險象環生。外部的敵人,內部的紛爭,單打獨斗的人死的最快。所以每個臣子都會主動或是被動的成為某個小團體中的一員……不如此,你在大團體中就無立足之地。
大伙兒抱團在開拓時期沒問題,立國后,這種抱團卻令帝王頗為忌憚。
要么學聰明些,主動散了。比如說成祖皇帝身邊那位黑衣宰相,這位就是聰明人,不結黨,身負重權不偏不倚,最后就得了善終。
“權貴們一代不如一代,于國無益,朕當初登基時,便想先拿他們開刀。誰曾想還未曾出手,便和楊廷和他們起了紛爭。”
嘉靖帝微微低著頭,聲音低沉,“每年靡費頗多,養著這么一群人為何?就為了有事兒之時站出來吆喝幾聲?那朕還不如養一群狗。”
刻薄才是道爺的本性啊……蔣慶之笑了,“陛下,就算是把這群人趕下去,很快又會有新貴替代他們,成為新的米蟲。”
“就如同是輪回。”嘉靖帝感慨萬千,“就如同這江山,數百年一次輪回,誰也逃不過。今日呂嵩也說了,這個大明若是不變,必死無疑。那么,你以為還能有多久?”
“陛下在擔心南方嗎?”蔣慶之問道。
“南方乃是大明錢糧要地,文風鼎盛,儒家勢力根深蒂固。大朝會的消息傳出去,那些人知曉清理田畝之事再無回轉的余地,他們會做什么,你可知曉?”
“會發狂。”
“開海禁之事會被抵制,這一點毫無疑問。朕最擔心的還是清理田畝之事。慶之……”
嘉靖帝回身,目光炯炯看著表弟,“京衛要枕戈待旦,換裝之事你親自盯著,操練也盯著。這關乎到江山社稷的安危。誰若是從中作梗……你可便宜行事。”
蔣慶之欣慰的感受著道爺身上發生的巨大改變。
首先是把目光從臣子身上轉到了軍隊那里。
——槍桿子里出威權!
若非京衛北征一戰打出了赫赫威名,今日道爺的乾綱獨斷定然會被群臣狙擊。
“是。”
“太祖高皇帝為何能壓制群臣?在朕看來,不外乎便是他在軍中的威望不做二人想。輔以殺伐果斷,則無往而不利。朕……”
嘉靖帝的眸子里閃爍著利芒,但隨即消散。
他終究做不到太祖高皇帝那等狠辣。
把臣子視為豬狗,說剝皮就絕不分尸。
殺的臣子膽寒,早上出門都得和家人訣別,生怕一去不復返。
嘉靖帝目視著蔣慶之告退,問:“呂嵩可有消息?”
黃錦讓人去尋芮景賢,道爺人還沒到永壽宮,芮景賢就來了。
這廝一路小跑,近前行禮。
“陛下,芮景賢被人圍住了。”
“預料中事。”嘉靖帝眼中有古怪的笑意,“那瓜娃子就等著那些人出手。逼迫越緊越好。嘉靖三十一年,朕,越發期待會發生些什么!”
呂嵩此刻被人團團圍住,他面色鐵青,目光轉動,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那些熟悉或是不熟悉的臉上不見了往日的恭謹和親切,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開海禁會帶來什么你呂嵩難道不知大伙兒都在等著你帶頭反對,你卻帶頭為那蔣慶之助拳。你把我等置于何地?”
“今日若非是你突然反水,我等怎會……狗賊!”
“呂嵩,你這是想自絕于我等嗎?”
“你這個蔣慶之的走狗!”
“今日之后,你必將身敗名裂!”
呂嵩看著這些人,眼中有悲哀之意,“你等怒不可遏,為的可是開海禁?用狙擊開海禁與陛下做交換,以延續免稅的特權,這才是你等的目的。”
這些人越發憤怒,有人罵道:“呂嵩,蔣慶之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這般維護他。”
“他確實是給了老夫不少好處。”
眾人沒想到他竟然承認了,不禁一怔。
蔣慶之來了,就在不遠處,呂嵩看著他,微微頷首:“是他讓老夫知曉,這個儒家出了大問題,若是一切不變……遲早會葬送了儒家,也葬送了這個天下。
老夫想改變這一切,可一次次嘗試,一次次無功而返。是什么擋住了老夫的路?是利益!是貪婪,是無恥!”
呂嵩看著這些人,搖搖頭,“老夫累了,今日老夫本想給你等當頭棒喝,可依舊無法喚醒你等。”
“老賊!”
人群中有人扔了暗器,呯的一聲,正中呂嵩額頭。
呂嵩捂著額頭,身體搖晃了幾下。
嘉靖三十一年。
元日。
群臣圍攻戶部尚書呂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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