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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李隆基 第二百零二章 第一責任人
某人一天的行程:
四點起床,四點十五到五點健身,五點到五點半早飯,五點四十五到六點半前往機場,七點到
一整天的行程都是滿的,非常非常忙碌,讓人們以為,大人物的一天都是在這樣的爭分奪秒中度過,一刻也不停歇。
但是他的兒子說了句實話,事實壓根就不是這樣。
大人物也是人,李隆基也是人,尤其上了年紀之后,他每日除去睡覺的時間,其實都是比較寬松和休閑的。
再往上,人家已經沒有追求了,自然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古代太過勞累也會猝死的,也就是古文常用的“暴卒”。
很多人會認為,做為皇帝,你應該勵精圖治、日理萬機,這只是人們美好的愿景,你們做不了李隆基的主。
享受,是人的本性,你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享受,而不是什么偉大崇高的理想。
如果你在歷史上是一位明君的話,那只能說明一點,你還沒到享受的時候,就已經掛了。
這就是為什么明君之后,大概率會出現一位非常懂得享受的皇帝,因為你給人家打下了享受的基礎。
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是如此,你爹多奮斗,你就能多享受,你爹多享受,你就得多奮斗。
李隆基奮斗了這么多年,自然不愿意奮斗成果全都被兒子接收了過去,朕打下的天下,朕要親自享受。
所以他當下特別在意自己的身體。
今天的他,在修仙。
人家既然是正統道門嫡傳弟子,百日筑基小時候就已經練過了,如今處在長養圣胎的階段。
圣人修行的時候,是絕對不能被打擾的,因為人坐禪時,心不可動,心動則氣動,氣動則氣散,真氣元氣也就散了。
誰也不敢打攪圣人坐禪,得等到人家呼吸吐納七十二周天之后,元神歸來,才行。
李璘已經見怪不怪了,老老實實的與一眾大理寺官員在偏殿內等候,一直等到了子時。
高力士來了,見到李璘后笑道:
“時間不早了,圣人要入寢了,十六郎將卷宗都留下,趕緊回去休息吧,明日圣人若有疑問,自會傳召。”
“那就有勞阿翁了,”李璘一臉疲憊的起身,與高力士寒暄幾句之后,便離開了。
殿內的李隆基,眼下正在宮女的服侍下換掉道袍,由太醫署的按摩博士為他揉捏筋骨。
一把年紀的人,一口氣坐了兩個時辰,腿腳肯定不舒服,屁股也微微犯麻。
事實上,你這么坐你也麻,但李隆基卻歸咎于今日修行不順,元神不定以至于氣脈不暢。
轉過身來,李隆基望著面前一堆的卷宗,皺眉道:
“一件案子有這么復雜?竟有這么多的案檔,朕哪有時間御覽?”
李璘沒日沒夜辛辛苦苦,到了李隆基這里,嫌麻煩。
“老奴念給圣人聽?”高力士道。
李隆基擺了擺手:“你為朕護法也疲累了,回去歇著吧,讓黎敬仁來。”
高力士點了點頭,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近來總是幫李琩說話,李隆基能不知道?認了韋孺人做義女,你們還真就成父女了啊?
不一會,已經睡下的殿中監老大黎敬仁來了。
“將這些案卷,都念給朕聽,”李隆基淡淡道。
黎敬仁點了點頭,先是將其它內侍遣至殿外內廊,隨即往燈盞內添了些燈油,開始整理起那堆案卷,心里大概理清楚次序之后,這才一卷一卷的讀給李隆基聽。
而基哥則是半躺在柔然舒服的帝座上,閉目享受著按摩博士為他舒筋活血,聆聽著黎敬仁咬字清晰的敘述。
聽到有疑問的地方,他會打斷一下,漸漸的,他便沒了聲音,呼吸均勻的睡了過去。
黎敬仁沒有停下來,而是直到念完,才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李隆基又緩緩起身,喚來宮女服侍更衣,登榻就寢。
眼下的黎敬仁,正在一步步交接殿中監的事務,因為他有了新的職位,右監門衛大將軍,加上他的其它職事勛爵:知內侍省、上柱國、上黨縣開國伯,已經穩坐大唐宦官老二的寶座。
當高力士做事情不能再保持公正,而有些許偏袒的時候,李隆基會推上另外一人,來彌補高力士留下的缺陷。
這不代表他不信任高力士,而是擔心高力士頻頻在他耳邊啰嗦,會改變他對一些人和事物的看法。
高力士一向比較偏袒少陽院和李琩,而黎敬仁目前不偏不倚,等到他也有所傾向的時候,李隆基就會一腳將他踢了。
翌日朝會過后,李隆基再次將黎敬仁召來,詢問對方對此案的看法。
事實上,昨晚基哥根本沒有睡著,他全都聽的清清楚楚,這是皇帝一貫的套路,你以為朕不知道,其實朕都知道,就看你會不會夾帶私貨。
黎敬仁有兩百多個義子,有三個真兒子,其中一個就在慶王府任職,李隆基想看看,黎敬仁會不會偏袒哪一方。
“朕懶得再看了,既然你昨晚都讀過,說一說你的看法吧,”李隆基淡淡道。
今年已經六十二歲的黎敬仁,身體狀態卻是非常不錯,這就是為什么李隆基要提他上來,因為他喜歡身體健康的老人。
“回稟圣人,”黎敬仁徐徐道:
“永王呈上來的案卷非常詳細,其中有一百七十八人之供述,隋王私養邊軍,是肯定的,冒名頂替金吾衛徼巡京師,事實俱在,五十名河西兵,眼下都暫時扣押在右金吾,等候發落。”
李隆基點頭道:“他肯定是做了,否則朕那個女婿也不會去告他的狀,朕想知道,他為什么養這些悍卒,目的何在?他與蓋嘉運之間的關系,又到了怎樣的地步?”
黎敬仁以他老年人的口吻,不疾不徐的說道:
“我大唐開國至今,尚武之風盛行,就在長安,隨處可見仗劍之游俠,《司馬法》有述: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從案卷這些人的供述中不難看出,隋王有輕視禁軍,而重藩兵之意,蓋擎問卷筆錄言:飛龍禁軍在涼州頗受輕慢,圣人之威沒有被彰顯,隋王借兵,欲一改金吾疲弊之風,壯其軍氣,奴婢深以為然。”
你不愧是我爸爸調教出來的,書讀的很多嘛,李隆基笑道:
“禁軍在藩鎮受輕視,是禁軍的錯?難道不是那些驕兵悍將缺乏管教,不知尊上?”
禁軍在外,代表著皇帝的臉面,去了地方被人瞧不起,李隆基臉上也掛不住,他很想追究,但又沒法追究。
一來,西北在打仗,再者,瞧不起飛龍軍都是普通卒伍,不便問罪,畢竟將官們是不敢將輕視掛在臉上的,只有那些直來直去的普通軍士,才會真情真性,不懂遮掩。
黎敬仁道:
“關中府兵,軍紀廢弛,已非朝夕,圣人多年以來力求改善,成效極大,但優秀的將領,最后還是要去邊關的,否則便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如前右監門衛將軍安思順、前左衛親事府中郎將李光弼等,將才都去了邊關,關中無戰又忘戰,府兵頹敗幾乎不可阻擋。”
話是難聽了點,但李隆基不會生氣,因為他知道事實如此。
大唐講究文武不分家,文官能做將軍,武官也能進中樞,人才大多都留在關中,早年間府兵制沒有崩壞的時候,叫做“舉四方之力不敵關中”。
那個時候,邊關優秀的將領和軍士,都會選拔至十六衛,以增強關中衛戍之實力,但隨著邊患越來越多,府兵制崩壞,漸漸形成了外重內輕的局面,精銳全在邊關。
十六衛的編制都出問題了,折沖府常年供應不了兵額,這種情況下還談什么軍紀。
兵都沒有,你談紀律?
李隆基早年間也出臺過很多政策,想要改善這一局面,但結果只會加重財政負擔,所以漸漸的,他也就不管了,將心神集中在對各大藩鎮的掌控上面。
這就是為什么他傾向于重用番將,因為番將比那些家大業大的漢人將領更為靠得住,歷史上,這口鍋是扣在了李林甫頭上,說他是擔心漢人節度使返回長安搶奪他的權利。
“接著說,”李隆基道。
黎敬仁點了點頭:“這件案子里面,有一個河西老卒的供述,提到金吾衛徐重,被人暗授機宜,探查隋王與盧奐的交構事宜,徐重沒有認,大理寺用過刑了,此人雙腿已經斷了,永王已經派人為其療傷。”
說著,黎敬仁找出那份供述,呈給李隆基看。
這里面記載著徐重是竇鍔的下屬,而且往來頻繁,是竇鍔安排在金吾衛的一個重要情報來源,在長安涉及的各方情報人員多達四十人,來自各個衙門機構。
矛頭直指竇鍔。
接著,黎敬仁又將李璘在達奚盈盈那里聽到的事情寫成的那份奏疏,呈給了李隆基。
李隆基看過之后,故作動怒,只覺竇鍔是越來越下三濫了,連妓女都牽扯進來了?你們不嫌丟人?
再放任他們斗下去,事情就不好收場了,只會更丟人。
他現在還要用盧奐,自然不能坐視盧奐聲名受損,受損那是不用你的時候,現在還不行。
得給竇鍔一個警告啊,免得他將那個妓女推出來丟人現眼。
偏偏這時候,高力士臉色陰沉的進來了,一臉陰霾道:
“稟圣人,駙馬又去了御史臺,這次是檢舉十八郎交構盧奐。”
李隆基一愣,瞬間起火了:
“讓十六郎去辦,給他打個招呼,不要牽扯盧奐,他們倆有沒有交構,朕能不知道?”
高力士點了點頭,出去安排了
正所謂名士風流,其實大官與名妓之間有一場風花雪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很多官員的小妾,就是娼妓出身。
廢太子瑛的媽,不也是樂伎出身嗎?雖然是不賣身的那種,但畢竟是賤籍,照樣成了李隆基的妾。
士、農、工、商為四民,剩下的都是賤籍。
納娼妓做妾,在長安是蔚然成風的,盧奐不能沾惹這些東西,主要是因為人設問題。
比如汝陽王李琎,堂堂貴胄,卻經常與舞女樂伎混跡在一起,人家自打成年就是這個風格,你沒辦法挑理。
但是盧奐不一樣,他的人設是孤傲清高,高人逸士,高風峻節,冷不丁傳出他與妓女有染,這叫什么?這叫欺世盜名,沽名釣譽。
這對于一個中樞級大佬的名聲,是影響很大的。
李林甫、牛仙客,年輕時候肯定也睡過妓女,但那都是陳年往事,無從求證。
但你盧奐是正當時,尤其是他當初因為這個女人罷了竇鍔的官,就連李適之都認為,顏令賓肯定是盧奐的相好。
明明沒啥關系,卻解釋不清楚了。
李璘接到了新的差事,非常高興,又能去外面放幾天風了。
你還別說,習慣了自由,實在是受不了十王宅的憋悶。
看樣子自己關于河西兵的案子,辦的不錯,父皇對我很信任,以后若能多來點這種差事,我也有個盼頭。
他很清楚自己當下該怎么做。
父皇要大事化小,消弭此事對盧奐的影響,那么很簡單,把人帶走。
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滅口,沒了人證,這案子也就不用查了,但是李璘看得出,李琩和那個達奚盈盈似乎對此女頗為重視,自己要是下狠手,怕不是要得罪十八郎和盧奐。
我在十王宅,能跟十八郎斗,因為他不能拿我怎么樣,但是出來就不行了,人家在外面混的挺好,萬一陰我一下扛不住啊。
“怎么又是你?”竇鍔也是奇了怪了,我去大理寺告狀,怎么回回都是你來主辦?
你是大理寺卿啊?
欸你猜對了,人家李璘現在叫做行大理卿事,也就是說,人家暫時可以行使大理寺卿的一切職責。
竇鍔臉色難看的將李璘引入宅院,然后派下人去請妻子昌樂公主。
李璘是不怎么將竇鍔當回事的,但是對昌樂公主還是要客氣一點,那是他姐,潁王璬的親妹妹。
如果沒有太子罩著,李璘是不敢得罪李璬的,因為李璬現在與慶王琮三兄弟組成了四王黨。
四個都是他哥。
“大理寺是沒人了嗎?為什么總是讓你一個不通刑名的人來查案?”
昌樂公主見到李璘之后,也是一臉的不待見,丈夫之所以頻頻去大理寺告狀,就是因為大理寺有他們的人,六名大理寺丞之一的竇欽,竇希瑊的長子,慶王琮的小舅子。
竇希瑊就是李隆基的親大舅,不過早死了。
竇欽自然已經設法從大理寺了解到,李璘審出來的那些玩意,根本動不了李琩。
他們這才趕緊加注砝碼,沒曾想,又是李璘來主辦。
“人呢?交給我吧,”李璘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
四王黨和竇家,這是一回事,他真的不想跟這幫人交惡,寧愿跟李琩翻臉,也不愿惹這些人,因為他們做事沒下限。
昌樂公主冷哼道:“為什么要交給你?你要審,就在這里當著我的面審。”
竇鍔既然要告盧奐,自然會牽扯出顏令賓,罪名是李琩為交構銓選之官,私送美人以取其歡心,妄言朝政,圖謀不軌,隋王府屬官嚴迪、嚴希莊都是盧奐安排的。
“阿姐不要讓我為難,我是奉父皇旨意辦事,你不配合,讓我跟父皇怎么交代?”李璘一臉苦惱道。
昌樂公主皺眉道:“你現在不該是去找盧奐嗎?亦或是十八郎?你將他們倆帶去大理寺,我立即便帶那個女人去大理寺跟他們對峙。”
她心里也明白,人肯定不能交給李璘,一旦交出去,可就脫出自己的掌控了,這么重要的人證,一旦出了問題,極為容易被人家反咬一口。
李璘也沒有想到,她這個姐姐竟然連父皇的安排的都不肯配合,是我大意了,不該這么莽撞的就來要人。
人家不配合,李璘也沒臉去他爹那邊告狀。
一來,朕給你差事,是讓你辦,不是讓你給朕找麻煩,他如果真去告狀,顯得自己很無能。
二來,還是不愿得罪這幫人。
搜查公主府,李璘指定不敢,磨了半天,人家還是不松口,沒辦法,李璘只能是灰溜溜的離開,再想辦法。
其實這樣也好,你們今天要是痛痛快快將人交給我,我的差事也快辦完了,就得回十王宅。
你們耗著,我也能多在外面自由一段日子
程元振做為飛龍禁軍的統領,從跟隨李琩回到長安之后,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他早已經詳細匯報給了李隆基。
但就是沒有說,西北軍士看不上他們。
這種話,實在是不敢說啊,怕圣人臉上掛不住。
但是今天,高力士又來問了。
“從離開長安開始,十八郎便有意磨煉你們,改變行軍策略,立獎懲制度,可見那個時候,他就覺得飛龍軍軍紀渙散松弛,實為敗絮其中,”
高力士在飛龍軍衛所,望著面前耷拉著腦袋的程遠振,沉聲問話道:
“在鄯州、涼州,那些個藩鎮將領,是如何輕視你們的?”
他沒有問有沒有輕視?而是直接說怎么輕視?這樣的問話,會讓程元振認為,高力士知道很多內情,那么也就不敢隱瞞了。
雖然他隱瞞的話,叫做善意的謊言,高力士不會怪他。
程遠振嘆息道:
“正是因為一路急行軍,將士疲憊不堪,以至于精神不振,被那些邊關軍士看在眼中,存輕視之心,他們似乎覺得,我們不配穿這么好的甲,用這么好的戰馬。”
正所謂行家一打眼,就知道你幾斤幾兩,飛龍軍這幫人養尊處優,腳步都是虛浮的,這與邊關的軍士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府兵,是普通農戶參軍,兵農合一,農戶的身體素質是過硬的,但是現在的兵區別很大。
尤其是禁軍,內府衛士取二品至五品官的子孫充當,外府衛士取六品以下官的子孫及白丁無職役者,里面都是世襲的,爹傳子的,哪來的戰斗力?
接著,程遠振有講述了一些見聞,包括李光弼對飛龍軍的不滿,也說了。
“我將這些人交給你,你就給我帶成這樣?”高力士冷哼一聲,拂袖走了。
程元振繃著的肩膀一垮,長長出了一口氣,內心腹誹道:羽林軍不全都是這樣的嗎?
既然飛龍軍確確實實被人家瞧不起了,那么為了減少牽連,他們自然要背鍋了。
他們不背鍋,就會讓邊軍覺得,長安的衛士是不是都是這個德行?全是弱比啊。
所以當高力士匯報給李隆基之后,基哥當即下旨:飛龍軍放浪形骸、軍容不整,著令太子嚴加管教,重拾操練,三月后,由兵部考核,不合格者,削其軍籍。
他撇的干干凈凈,全推太子身上了。
也是,飛龍軍確實是太子的東宮衛隊,第一責任人,非太子莫屬。
本來李紹還對這五百人沒啥約束權,這下好了,實實在在成我的人了。
但是李紹可不認為這是好事,畢竟基哥的旨意一下,誰都知道飛龍軍是一幫廢物,我來調教?我也不會啊。
所以他請高力士幫忙,給他找一名猛將,幫著操練這支隊伍,靠程元振指定是不行的,陽氣都沒有家伙,怕不是要給我帶出來一幫陰兵。
高力士也很夠意思,說服基哥同意之后,親自去找李林甫,讓對方安排一個猛將。
李林甫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耍心眼的,而他最熟悉的地方,是安西和北庭。
“此子京兆高陵人,身高七尺,力大超群,是來曜親手調教出來的,可以調他回來,為飛龍率,”李林甫指著一份記錄著安西將領的名單,挑選出了一個人。
來曜就是李林甫的人,來瑱的爹,掛職右領軍將軍,現任安西副使。
李林甫等于還是推薦了自己人,來曜是他的人,來曜的人,不也是他的人嗎?
高力士點了點頭:
“二十五歲官至衙內突將,可見是有真本事的,李嗣業,這個名字我記住了,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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