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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郎 第271章 誅心而死
酸棗,臧洪坐在鹿車上,來到昔年會盟的斜坡土臺之上。
鹿車就是獨輪車,機械結構很是粗糙。
往往運來載人,而不是載物。
此刻的臧洪面容蠟黃,自土臺之上眺望各處,仿佛看到一隊隊討董義兵站立陣列,搖旗助威。
六年前的他,站在土臺之上,意氣風發,宣讀討董誓言。
這才六年,太多的人已經如誓言中那樣,死于刀劍、弓矢之下。
“本以為是周公、呂望,不曾想皆是欺世盜名的違誓亂臣。”
臧洪低聲感慨,身后陳容推著鹿車,垂頭不語。
一陣風吹來,臧洪肺腔著涼止不住咳嗽,咳的他面色漲紅。
咳聲好不容易停止,臧洪對身邊還跟隨的屬吏們說:“我心力如油盡之燈燭,實難久存。昨日見趙侯,與他深聊,他認為人心思亂,天下非一時能定,實在可惜。”
袁紹不可能投降,袁術也不可能投降。
劉焉、劉表更不可能放棄州牧重位,哪怕劉備、劉繇,也不會輕易放棄根基,應征入朝。
天下宗室都是這樣,高門大族袁氏、權貴曹氏也不會放棄根基,你總不能一廂情愿認為少年英武的趙基放棄并州?
各方都不可能入朝,那矛盾、爭執無法在朝中解決,最終還是要在戰場上分個生死。
臧洪沒力氣,也不想說的太透,只是告誡屬吏、鄉人說:“我故去后,斂以時服,不樹不封,薄葬即可。”
“使君安心休養,有趙侍中在,討破曹操在即。天下將要大治,如何能少的了使君?”
陳容溫聲規勸,臧洪只是長嘆一聲,扭頭去看當年張超站立的位置,眼睛一,仿佛張超正對他招手,突然說:“郡將在喚我了。”
周圍人悚然,臧洪口中的郡將,特指張超一人。
當年酸棗盟誓名單上的劉岱、孔伷、張邈、喬瑁、張超五人,盡數消亡。
不多時,眾人哭著輪流推車返回營地。
一些人失神落魄跟不上獨輪車,絕望、悲傷之下,就在路上拔劍殉死。
趙基聞訊來見時,兗州兵兩千余人的軍營里,哀嚎哭聲此起彼伏。
營門前,趙基見此也就止步,對跟在身邊的張瓚說:“支取米豆兩千石,以供兗州吏士為臧子源出喪。喪事結束,聽任兗州吏士去留,不可強留。”
“喏。”
張瓚沉聲應下,兩千石米豆并不多,也就八十車糧食。
糧車規格統一,普遍都是每車二十五石。
現在軍隊依舊分散扎營,沿著陰溝水布置,就是為了多讓馬匹吃草,降低糧食消耗。
兩千石糧食,還不夠軍中馬匹一日消耗。
但對目前的兗州殘兵來說,夠他們吃十天有余。
分了這些糧食,很多人就能繞路逃難去陳國。
中原的糧食太過于匱乏……沛國災民十余萬,開戰之前,曹操就待在許縣,無視了家鄉的災民。
士人也喜歡抱團,比如汝穎士人,比如梁沛士人。
有需要的時候就是梁沛士人一致對外,不需要的時候,便是外縣、鄉下來的流民餓殍。
開倉救助沛國災民的是沛相舒邵,他私自用了袁術的軍糧,袁術饒恕了舒邵。
朝廷詔令抵達,舒邵果斷將印信移交給陳宮這伙人,就跑回袁術身邊去了。
袁術也沒有問罪舒邵,反正沛國官倉的糧食消耗的七七八八,陳宮又是堅定的反曹先鋒,袁術甚至樂于見到這種場面。
再不濟,陳宮待在沛國,也能很好充當緩沖,給他爭取攻掠徐州的時間。
現在北邊呂布,南邊陳宮,都在吃陳國的糧食。
打仗,這些災民青壯編為軍隊,吃陳國的糧;不打仗,這些災民也要吃糧食。
反正要賑濟災民,也有災民協助運糧。
陳王這里有糧食,不在意其中的消耗差距。
巨大的糧食缺口也擺在趙基面前,針對曹操,趙基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如果攻擊不順,曹操穩定局面,那迫于糧食問題,趙基要么退兵,要么向汝穎、南陽士人求糧。
你都求糧食了,談判時,別的方面肯定要退讓、委屈一下。
所以趙基在等,等天子、王師抵達。
駐屯在酸棗,也有個巨大好處,可以封死淳于瓊等河北部隊挾持天子出逃河北的通道。
趙基這邊放任兗州兵處理臧洪喪事,同時也向移動中的朝廷派遣使者,上奏臧洪負傷而死的消息。
雖然臧洪只是從馬上跌落摔傷了腿,可臧洪的死,兗州兵的潰散,必然與曹仁有著直接因果關系。
至于自己扎營酸棗,故意放任臧洪故地重游、睹物傷人……搞誅心什么的,這肯定是污蔑。
就在趙基等候戰機之際,荀攸快馬入朝,在滎陽與出關的公卿相遇。
荀攸帶來了汝穎之士的條件,也帶來了南陽之士的條件。
公卿們圍坐在路邊,拉扯一道帷幕遮擋行軍隊伍的視線。
此刻的公卿們精神放松,腰桿也難得挺直了。
汝穎、南陽大姓有糧食,張繡、荀彧、陳宮這里有軍隊,形勢正在迅速好轉。
楊琦端坐正中,神色沉靜,他沒想到南陽大姓的條件竟然比趙彥提的還要過分。
這段時間,楊琦一直與趙彥進行聯系。
門下省不能待在河東,他希望趙彥能入朝輔政。
三省六部制的核心精神就是權力分割,利于皇帝調控,不可能出現類似霍光、王莽、梁冀、竇武這樣大權獨握的權臣。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朝廷王師衰敗,而趙基握有目前很強的一股軍隊。
其實三省六部這套體系也不算新鮮,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故事。
順著歷史長河向上一層層剝皮,總能找到一個類似的框架……三家分晉之前的晉室六卿制度,就與三省六部制度比較像,只是省部制度更為細碎。
只有趙彥入朝,面對面討論,才能快速解決各種爭端。
而南陽大姓提出索要官位的條件完全可以理解,朝廷要補充、恢復各種衙署機構,自然會從南陽選拔合適的官吏。
官位不是問題,問題是南陽大姓要廢除失德的皇后,目的很直白,想從鄧氏、陰氏或宗氏家族中選一個新皇后。
因為這個條件,與楊琦并肩坐在主位的伏完面目陰沉,他肯定會拒絕南陽人的提議。
伏完有足夠的底氣進行拒絕,此刻他不僅僅代表著的自己,還代表著徐州人。
因與趙氏訂婚,趙氏肯定也會反對南陽大姓的離譜要求。
趙基未來的嫡子,與未來的皇太子做姨表兄弟,這才是維持趙基忠誠的唯一羈絆!
未來皇太子繼位,趙氏上下才能安心。
此刻伏完毫不掩飾他的厭惡情緒,也在觀察其他人。
司徒趙溫見氣氛不是很好,就說:“荀文若在許下屯田,今歲得米麥百萬石。朝廷之困,立時紓解。我以為,廢立皇后這等言論不必再提。”
伏完聽了這才眉宇稍稍舒緩,衛尉周忠這時候開口:“若是拒絕南陽,我擔憂張繡軍中生變。”
荀攸聞言立刻說:“汝南李通督率七千兵馬已與張繡合兵宛口,有趙臺卿公監護各軍,張繡這里暫時無憂。”
周忠等的就是這句話:“既然宛口各軍穩固,還請立刻開拔,入潁川,與荀文若一起守御糧秣。”
氣氛更加沉肅,如果拿到許下的糧食,又有張繡、李通這近乎三萬軍隊……又何必看趙氏祖孫的臉色?
陳紀終究是新來的,可動手時絕不心慈手軟,立刻響應支持:“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孔融不語,只是觀察這些人的立場。
坐在末席的桓典也開口:“諸位,以諸位對他的了解,若是知聞朝廷將直奔潁川而去,將會如何?”
按著計劃,天子、朝廷將要與兩萬多王師過滎陽向東,前去酸棗與趙基、張楊匯合,然后順著陰溝水系向下游直推。
陳留城里的夏侯惇即便敢反抗天子,可他麾下的軍隊不見得敢進攻王師。
當這支四萬規模的步騎聯軍突破陳留,順汴水而下時,曹操將會迎來人生中第二次汴水全軍覆沒。
這是趙基的計劃,不是朝廷公卿的計劃。
此前公卿們沒得選,只能出兵虎牢,向東索食。
而現在,汝穎、南陽大姓都在向朝廷靠攏;僅僅是張繡、李通這里就有近三萬人。
荀彧手里也有兩萬多人,汝穎下游、淮水上游處的汝陰戰場,夏侯淵、曹洪也有兩萬多軍隊。
再加上陳宮手里兩三萬軍隊,這足足十二萬大軍!
別說趙基、張楊,就是趙基、張楊、陳王、呂布四方聯手,又能如何?
現在最怕什么?
就如桓典說的那樣,就怕朝廷在滎陽這里轉向直撲潁川時,趙基、張楊卻大跨步撤兵!
桓典沒必要把話說透,在座諸人會意,現在必須隱瞞趙基,爭取聯合荀彧、張繡的時間。
當朝廷入駐許縣后,糧食、軍隊充足,自然能做主招降、赦免曹洪、夏侯淵,并調動陳宮這支軍隊。
十二萬大軍就在面前,唾手可得。
可若是走漏消息,趙基勒兵不動,放任曹操自由行動,那么許縣這里就會先爆發一場大戰。
荀彧的勝敗、生死并沒有那么重要,關鍵是今年許下新收的糧食!
誰拿到潁川軍屯的新糧,誰就能撐到最后!
趙溫觀察周圍人的神情變化,莫名與孔融對視,兩個相對懂一點軍事的人都看到了對方眼神里的恐懼。
但又不好站出來反駁什么,這種反駁行為,就是與公卿集體作對,是趙氏走狗的行為特征。
別的一些小動作還能瞞住趙基,可兩萬多人的軍隊突然調頭,拿什么瞞?
荀攸也看出了隱患,可他不了解趙基。
公卿在趙基那里吃了很多見不得光的虧,更是沒有主動嚷嚷的。
何止是趙基,他們還忽略了被曹操反復圍攻、毆打的呂布。
至于陳王,從始至終,公卿計算朝廷可以掌握的軍隊數量時,有意識的將趙基表奏的大將軍陳王排除在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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